贤二 著
2021 年 9 月

一、为什么这么多人会一直相信学诚

我做过一些小小的调查,问那些一直相信学诚的人,你和他说过话吗?

有的答,一句话都没说过;有的答,说过几句;有的答,远远地见过几面。

那些投奔到他门下剃度,并且每天学习他的教导好多年的人,有很多人,竟然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但是却深信这个人是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人,要生生世世去追随他。

在爆出难堪的丑闻后,政府也给出了确凿的结论,很多人依然坚信学诚是无辜的,是被陷害的。本文写作的发心,不是为了争个是非对错,历史自有交代,因果丝毫不爽。我想,重要的不是是非,而是我们所有被这件事影响到的人,如何面对内心的困惑,如何走出信仰的伤害,如何看待我们的过往,如何找到适合自己未来的修行之路。写下这些文字,是希望创造一个有识之士坦诚交流的因缘。

佛陀制戒的时候,就很重视“羯摩”。羯摩,用现代的语言来说,就是大家互相信任的沟通,一起心平气和地探讨,互相补充彼此认知的盲点,然后集体做出理性的决策。佛陀在开示佛法久住的“七不退法”时,第一条就是鼓励沟通和探讨。因此,作为 2018 年风波的当事人,我想把我当时的所见所闻,尽可能客观地呈现出来,剔除我个人视角的局限,希望对您有所启发和帮助,也许能启发后人少走一点弯路,在信仰的世界里多一些理性。

如果您读到眼前这些文字,可不可以轻轻地问一下自己:你见过学诚吗?你和他交流过吗?和他一起共事过吗?你真的了解他本人吗?

如果答案是没有真正的了解,那你相信他的依据是什么呢?

对于多数人来说,可能都没有机会真正深度地了解过他,最多也就和他吃过几次饭,说过几句话,通过几个客套的短信,众多信众只是远远见过他几面。乃至他身边的出家弟子,大多数人连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多的沟通都是单向的——写日记、写周报、写心得、写生命回顾,把自己从小到大所有的细节,乃至最不堪示人的一面都写下来汇报给他,统一交上去,却极少得到回复。

是的,很多人是在媒体上了解他的,这个媒体包括:博客、微博、微信、视频、书籍、动漫,等等。

那么,这里想告诉那些依然相信学诚的人,你信的那个人,并不是学诚本人,而是一个互联网时代的广告作品。

这个作品比市场里一般广告作品更具有迷惑性的地方在于——它结合了宗教。

我做过十多年的广告,后来放下了。出家后,在他身边待了十年之久,很多时候是朝夕相处,是我看到的是他本人呢,还是你看到的是他本人?

这十多年,我和一些宗教小白,没有在戒定慧上用功,而是在他的指导下,夜以继日地在北京西郊那个山坡上创作讴歌他本人的宗教广告。终于,成功地打造出了一个宗教产品:一个慈悲智慧的善知识,

一个无所不能的智者,一个众生的导师,一个挽救和振兴日渐衰微的佛教的英雄,功德巍巍,和佛一样。

这些作品包括广告片《五岁菩提》《十年》,极乐寺的募款广告片,每年的大事回顾,等等。还有你在市面上看到的种种书籍、漫画,各种采访、报道。还有师兄们不知疲倦地回复微博上信众的问题,撰写各种文章,等等。还有专人负责公关媒体,发布正面信息,删除负面信息。还有你道听途说的各种关于他的神迹、传说、功德,等等。

其实,2018 年事件,不是一个特例。我们经历的这些事情在中外宗教发展史上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以前就层出不穷,以后后人一定还会经历,下一个学诚还会以更新的形象出现。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多一个理性的人,哪怕只多一个,信仰的世界,就多一份健康可持续发展的因缘,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我犹豫了很久才尝试写了如下这些文字,是想告诉大家:佛法是让我们接受实相,而不是装着不知道。

佛陀有教诲:依法不依人。

佛法难以伪造,但是,人很容易伪造,尤其是现代的传媒,可以包装,可以宣传,可以打造。

我是主要参与者之一,常常会很后悔,愧对很多人,您能理解吗?就好比曾经充满了激情,为一个奶粉创作了很多广告作品,并成功征服了市场的广告人,那时候,他压根都没想过奶粉品质会不会变质。可是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发现,那个奶粉有三聚氰胺。

我不是否定奶粉,而是想根据自己的经历试着告诉大家:哪些是

三聚氰胺,哪些是奶粉。也希望大家不要因为喝了一次有毒的奶粉,就说世上根本就没有真奶粉。

我的一位师兄说过一句很伤感的话,他说:“他从此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还有一位师兄告诉我:“他曾经在深夜里把枕头哭湿了。”

我知道接受真相的痛苦,这两年我一直在经历这样的内心尴尬。那么多的信众因为这些宗教广告作品,最终信仰遭受的伤害,我都难辞其咎。

当年,我刚入行做广告时,在一本书上看到:当你不想让你的家人用这款产品的时候,就不要为它创作。当年,我真的是这样操作的。自己虽然缺钱,但依然拒绝了不少无良产品和他们的支票。

现在,低劣的商业产品不太容易能蒙蔽住人了。但是宗教就不同了,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就没有受过宗教教育,没有什么宗教知识,连普通常识都严重欠缺,我们只有一点就燃的宗教热情。就是这份狂热,我认为找到了生命的归宿,找到了真理,并且毫不犹豫地推销给了我的家人。

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幼稚的宗教经验被利用了,后来,全世界都看到了:打脸了!很残酷!

本来,我想永远沉默,永远不再出声,悄悄地藏起来,度过余生,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后来,我还是觉得要写下来……

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理由,还夹杂了很多我个人的烦恼。我是凡夫,有烦恼,认知一定是有局限、有盲点,我想,也许如实地写

下来,我的良心会好受一点。你不一定都要相信,但至少多一个角度看待我们曾经经历的历史。我写的不一定都是全貌,只是我个人的经历,尽量客观,如实地记录……

您在阅读的时候对那些释放私愤的文字不要当真,对于我的烦恼,您能升起慈悲心当然更好,否则,一笑了之也很好。主要是让后人不 要觉得我们经历了一点事情就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尽量让后人感受 到苦难中的希望和向上的力量。希望大家不要对学诚曾经引领的“贤”字辈的修行人失望,不要对佛法失望。正因为人靠不住,法才如此可 贵,如此值得让它长久住世。

二、2018 年的夏天,北京西郊凤凰岭上发生了什么

2018 年 6 月 9 日傍晚,我在我住的龙泉寺散步,经过寺里的金龙桥,一位师兄叫我,能不能开车送他去一趟机场。本来应该是禅无和他一起去的,但是禅无身体不好。

我说:“当然可以啊,这还用说。”因为我和这位师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告诉我,去机场是去接一位修行修出问题的“女神经病”

——贤菜。

我没有觉得任何的不正常,因为年年都有修行修出问题的“神经病”,我亲眼见过,也协助处理过,没啥的。

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天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当然,也改变了我和这位师兄的命运。

我们俩到了机场,在出口处等那个即将出现的“神经病”。忽然背后有人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吓了我一大跳——原来是贤启法师。

请理解我吓了一大跳,因为在此之前,大家都说他已经着魔了,我们的师父学诚法师亲口跟我讲过,他和贤佳法师都着魔了。

修行修错了,所以着魔了。

体系内部少数人也用不同角度跟我讲述过他们的着魔:贤佳法师还在体系里,每天独自在僧团里学习用功,坚持过午不食,几乎没有人搭理他;贤启法师东躲西藏的,一直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非常神秘,他房间里的柜子也被搬出来,放在露天的平台上,风吹日晒,无人过问。

看着贤启法师的脸,顿时就化成了恶魔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挺搞笑的,但当时的那种氛围,那个环境,真的就如同看到了恶魔。人心真的还是很脆弱的。

我强作镇定,让自己平静一点,面对贤启法师。

贤启法师说:“贤二,我能不能见一下你要接的人,就二十分钟。”我说:“好啊。”

同去的师兄也说:“好啊。”

我们三个各怀心事地站在出口处,等那个“神经病”贤菜。气氛还是有点尴尬,因为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觉得这个事情可能不太寻常。

贤启法师告诉我,他之所以在机场,是因为他正好在这里转机,只有不多的时间,然后就乘机去美国。

“神经病”贤菜出来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尼师,从澳大利亚飞北京。神色和言谈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贤启法师提议到机场里的咖啡厅坐一会儿。我们都没有异议。 这个时候,我已经平静了,因为贤启法师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和以前一样说话温文尔雅的。看着这位向来就让我非常尊敬的贤启法师,这位教育和引导我们多年的前辈,怎么也没有“魔”的样子啊。我动了个念头,想测试一下,他是不是真的着魔了,着成什么程度了。

我就请贤启法师给我买冰激凌,他真的就买了,一人一个。还像以前一样,很关照我们这些后学。我就放心了很多,觉得他很正常。落座后,简单交流几句后,贤启法师当着我们的面,和贤菜进行

了激烈的辩论和争执。

他们争论的内容,主要围绕着“师父”学诚,大多数我都听不明白,但是稍微听明白一点点的,就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和理解范围,这十年来建立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遭受了剧烈的冲击。内容的核心大致是:师父这样的坏人,要不要揭穿他?贤启法师坚持要,贤菜坚持不要。

这对我的冲击太大了!

在此之前的十年里,师父在我们的心里,在多达百万的信众心里,就是圣人,就是佛。时任中佛协的会长,全国政协常委,可是,现在怎么能这样……

贤菜和贤启法师辩论的时候,师兄收到了师父的短信,并马上转发给了我:如果贤启法师要带走贤菜,就报警。

风暴要来了。

三、我的师父以及我们所有人都遇到了大麻烦

贤启法师并没有要带走贤菜的意思,反而是贤菜很主动。贤菜的观点是:贤启法师应该和我们一起回去,大家关上门一起好好处理这个事情,解决问题,这样做对所有人都好。贤启法师的观点认为这个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关上门就能处理得了的,这是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只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能真的对所有人好。

贤启法师最后提醒我们要注意个人安全。

贤菜坚持要贤启法师跟我们一起回寺,坚决不让贤启法师离开。由于我们的座位靠着一个木质隔断,贤菜拦着坚持不让贤启法师走。不得已,贤启法师站起来,站在座位上,然后跳过隔断,离开了。

从机场开车回寺的路上,我一直在回忆他们的对话,由于信息量太大,我又不了解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实在消化不了,非常多的疑惑萦绕在脑海里。

忽然想起贤启法师的嘱咐,让我们注意个人安全,想起这半年来发生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顿时感觉到紧张,手心出汗。已经很晚了,应该是十一二点左右,车在六环上开着,贤一用手机向师父汇报了情况,我们正在回来的路上。

一路上,比平时开车格外小心,不敢有任何怠慢和闪失,也担心各种可能的意外。还好,我们顺利回到凤凰岭。

贤菜被安排住在了一座叫“德尘居”的建筑里。事后才知道,贤菜的到来,师父早有安排,只是我们当时都不知道内情而已。据负责

寺院电脑房的贤十五回忆,贤菜回京的机票是禅无指示他给订的,钱 是福建极乐寺出的,同时贤十五又被通知要给德尘居二楼小院的房间 安装无线 WiFi,并提供一部库存好点的手机,不需要手机号码;并 无意中透露出是极乐寺的尼众要住。当时贤十五就有了疑问,尼众怎 么住在男众道场?德尘居是早期师父带着人建的,位于凤凰岭公园内,后来又在后面建了更大的建筑,这所建筑就用于住居士和客人等用途。

师父有一系列的安排和指示,贤菜也向我们提出了一系列的要求,有的要求简直不可思议,不可理喻。

事情越来越复杂。

比如,贤菜要求和我们一样穿黄色大褂,和我们一起上殿,一起吃饭,甚至一起诵戒。她是尼众,按照我们的惯例,应该穿灰色大褂,怎么忽然就要穿黄色大褂呢?还要跟我们一起上殿,一起过堂吃饭,这不是荒唐吗?

要知道,这种事情,我们从来就没有见过。你想,几百个老爷们上殿,忽然多了一个女尼,像什么话?

几百个老爷们一起吃饭,坐着个女尼一起吃,算啥?要是再和我们一起诵戒,那岂不是奇闻了吗?

不过,事后我们知道,黄大褂灰大褂,男女众一起吃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当时我们在体系里没有出过门,没见过世面,就很惊诧。贤菜表示她就是独自在外久了,希望能够恢复出家人的集体修行生活而已。

贤菜还提出要见某某人某某人,都要我们安排。师父也为此一一

做了详细地指示和安排。要知道,师父的身份那么高,要为这个刚出家没几年的女尼操这么多的心,实在想不通这是为啥。

虽然有非常多的困惑和不解,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尽心尽力地按照师父的指示去一一落实,非常卖力地帮师父解决问题。

尽管我们很认真、很努力、毫无二心地帮师父办事,随后发生的事情,就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认知和经验……

四、贤一和贤二准备悄悄地失踪

师父安排贤一和我一起照顾贤菜。贤一和我对师父都很忠诚,因为,这是师父让我干的,所以,我必须干好。

贤菜要求和男众一起上早课,贤一和我就百般哄劝,甚至说,要不我们俩过来陪你上早课。贤菜要求和男众一起过堂吃饭,为了避免这个尴尬的事情发生,我们就把饭菜提前端来,请她用。我们俩每天放下自己的学修,像上班打卡一样到德尘居陪着贤菜聊天,给她置办各种生活用品,还分别送了一件自己的黄大褂给了贤菜。

贤菜还是比较领情的,有一天,我们不知道谁提出来,贤菜是个女的,经常交往不方便。我就说:“那就当贤菜是个小兄弟吧。”贤菜说:“那咱们就结拜兄弟吧。”然后拿出剃头刀,说:“歃血为盟。”我怕疼,不敢。正好手里有个馒头,就说:“咱们歃馒头为盟吧。”贤菜和贤一欣然同意,于是我们就成了馒头三兄弟,我们三个人的微信群的名字,也叫“馒头兄弟群”。其实,我知道贤菜这么做,是为了打破我们彼此的戒备。

虽然拜了把子,但贤一和我依然随时向师父汇报贤菜的状况,一举一动都在师父的指导下进行,师父的原则就是务必安抚好她。

那天,贤菜忽然说要参加同学会。我们向师父汇报,师父指示贤一和我陪同前往。这让我更觉得意外了,因为平时师父就不怎么让我们出门,尤其是这种场合,而且,我自己也不想外出,但是,出于对师父的信任,也是义无反顾。

一早,贤一和我就开车陪同着贤菜去京郊一所著名的大学参加贤菜的同学会,并全程陪同参加。见到了贤菜的同学们,他们确实是一群高素质、高学识、高修养的年轻人,贤菜本人就是这所国家重点大学毕业的,法律专业,有理性,有个性,更有着一般女性不具备的勇敢。

参加完贤菜的同学会,在返回的路上,我们聊了很多。这些天的相处和陪伴,贤一和我还有贤菜,彼此之间的隔膜、戒备似乎在松动和瓦解,产生了一些信任,或者说,是贤菜想好了孤注一掷,要把一个惊天的秘密告诉我们。

她从澳洲来北京,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来的。首先,师父不让她来,担心她泄露秘密;贤启法师也不让她来,担心她有人身安全问题。但是,经不住内心的煎熬和痛苦,她决定豁出去,不顾一切地来到北京,要来北京找师父讨个说法,也为更多的女性讨个说法。

车快要开上凤凰岭的时候,贤菜让停在山下的村庄里,然后取出一部手机,给我和贤一看了很多对话截屏,然后向我们俩简单讲述了这两年多来,她被师父伤害的痛苦和屈辱的经历,并且表达了向我们俩求助的意思。

大致的过程就是:师父先是用淫秽短信和她长期互动,诱导逼迫,后来用酒灌醉了她,然后违背其意愿侵犯了她,同时还有另外一位尼师被侵犯。

如晴天霹雳!

当然,贤一和我也不会就因为那些海量的对话截屏以及贤菜的口

述,我们就轻易相信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的生活就此无法再回到从前了。

贤一和我是无辜的,也没有想得罪任何人,我们没有任何想卷入这个事情中的动机,我们俩真是一对小倒霉蛋。

当天晚上,我们在平时散步的平台上,望着凤凰岭上的星空,贤一问我:“以后咱们怎么办?”

我说:“跑路,马上。”贤一说:“为什么?”

我说:“一个位高权重,一个是弱女子,太复杂了,咱们弄不了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走了之,不再跟任何人联系,找个地方隐居起来。”

贤一说:“真的要这样吗?”我说:“真的。”

当天晚上,我从档案室取出了我的身份资料,整理好自己的个人物品,和贤一准备走人。

五、这十几年来最尴尬的事情

第二天,贤一和我谁也没有先提跑路的事情,我的理由是因为订购的行李箱还没有到。当时,我自己没有钱,是通过别人帮忙订购的,还得等货到。

其实,细想起来,没有跑路,原因很复杂,虽然留下可能面临危险,但还有一点点侥幸心理,有好奇心,有对贤菜的同情,有一点点责任感。

贤菜要见很多人,一一列出来,其中有贤佳法师、禅无,还有师父本人。还提了很多要求,有的真的让我们很为难。但是,师父的指示是有求必应。

这个时候,大家的关系已经很微妙了,有的话可以讲,有的不能讲,也不知道谁心里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别人到底知道多少。

终于还是劝不住贤菜,她一个人每天早上就到我们男众上早课用的“见行堂”和大家一起上课,绕佛的时候,她在最后一个。师父跟我们上殿的时候,一般都是师父是最后一个,这就尴尬了。师父就挥挥手,让贤菜在他前面。

寺院里长期护持的男众居士几次在门口阻挡她进入见行堂未果,但也不敢动手。连续几天后,大家底下就有交流了:这是什么情况?但也猜不出所以然来,只能默默地观望。

有人提出来,这样不合适,但当时的情况,谁也不敢问到底咋回事。

体系里每个人都非常崇拜师父,到了完全彻底信任的地步,没有人觉得这事跟师父有啥关系,都认为是贤菜太不像话了。

可又是师父同意她这么干的啊。

有人提出说:干脆在早上来见行堂的路上找人拦住她,不让她过来。

结果,被师父制止了,说不能这么干,别人都不许插手,由贤一和贤二两个人处理。别人也就不敢过问了。

贤菜还自己光明正大地到点进斋堂,跟男众们一起过堂吃饭,很多人不理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敢多问。

这事成了这十几年来龙泉寺发生的最尴尬的事情。但也没有办法,我们依然要按照师父的指示,陪伴和照顾好贤菜。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淀和冷静,渐渐地,我把之前的一些信息梳理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结论:之后的日子里,我们要做的工作是两个,一个是证真,一个是证伪。

结论很可怕。如果贤菜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十多年的信任,全都付之东流,怎么向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广大信教群众交代?怎么向国家和社会交代?怎么向男众几百位修行人,女众几百位修行人,这些受过很好教育的弟子徒众们交代?要知道,大家放弃了家庭、事业、亲人,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追随师父学诚出家,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简直无法想象……

如果是假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证伪很容易,如果是谎言,不管有多么严密,只要有一点点漏洞,

就可以被戳穿;证真也不难,只要有实锤的证据,就是真的。

当然,这是理性的认知,非理性的就不在这里提了。每个人内心都有非理性的东西,因为它涉及到我们的内心痛苦,涉及到我们的利益,涉及到我们对真相的接受能力。等等。

整个事情的始末,要从 2018 年年初开始讲起……

六、体系里最神秘的一个部门

2018 年初,我接到了贤启法师发给我的邮件,他此时已是福建普济寺的住持,从体系里派出去在那里住了二三年了。

他给每位执事法师都发了同样的邮件,邮件的名字叫:“我们能否自清自律?”我打开一看,是讲师父有问题的,内容很惊悚。当时就不能接受,不想看了,勉强看了几页,就是后来网上流传的那些。我心里就下了结论:这怎么可能?虽然,我对贤启法师很尊重,

他是引导我们出家的学长,是我们的老师,他正直、能干、忠诚、善良。一出家,就是他教育我们要依师,听师父的话。他教育我们说: “师父不是普通的凡夫。”而师父则称他为“不休息菩萨”。很多人都深受他的影响,包括我。

贤启法师确实干起活来不要命,为师父的事业可以说是披肝沥胆、呕心沥血。搞建设、掏粪坑、掏下水道,把师父的开示拍摄剪辑出光 盘,一夜一夜地不睡觉,带着一帮居士为师父做事,等等。是我们这 些后学的好榜样。

尽管这样,内心里我也没有相信这封邮件。后来又陆续收到,干脆就不打开了。

而在体系内部,已经盛传贤启法师修行修得着魔了,在外边举报师父。但是,我并没有觉得这事很意外,因为年年都有修行修得着魔的。虽然贤启法师很优秀,着魔也不一定。

只是,一切都是小道消息而已,没有一个权威的说法。

依然和我们住在一起的贤佳法师也着魔了,这个也是大家公认的。说他长期反对师父,于是,他就被孤立了,大家都不咋理他。事实上,贤佳法师也是教育和引导我们这些后学的前辈法师。他过去念佛不念 “南无阿弥陀佛”,念“南无师父”。

正是这两位法师的虔诚,帮助我们建立了对师父坚定不二的信仰,我们再传递给后面的法师,再传递给广大信众。

可是,这样的大反转,我们怎么能接受呢?如果你不是当事人,如果你没经历过三观崩塌的迷茫和恐惧,你一定不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面对现实,打破十几年的心灵依附,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在这种情况下,可能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回避。而当时,至少,在我的心里,选择了不去想不去碰这个事情。

在贤菜还没有出现之前,陆续有人从外地调回来,帮助师父处理很多事情,并作为戒律权威取代贤佳法师。

之前,我们所有的戒律上的问题,都是请教贤佳法师。

贤佳法师在北京龙泉寺男众中和远在福建的极乐寺的女众心目中,都是“戒律一哥”。现在师父的意图很明显,要让贤佳法师下课,让另外一位师兄成为“戒律一哥”。

师父专门让这位师兄去福建给几百位女众宣讲了戒律。同时,在男女众之间开了由这位师兄主讲的戒律课,每周一次,男众是现场,所有人必须都到,女众是网络直播。

这位师兄为了这个课做了精心的准备,资料详实,论据充分,结论清晰。中间我帮着画了点插图,师兄真的是很用心,很拼。他的发

心也没有付诸东流,很多听众提供了很积极的反馈。就戒律研究和教育的质量而言,我觉得当年团队还是做了些很有意义的事情,很多人做的工作都非常有价值。

除了在戒律上这位师兄受到了重用,同时也加入了体系内一个最核心的秘密部门,这个部门的主要任务就是如何对付贤启法师,包括向政府有关部门解释举报材料里的那些内容。

这个秘密部门只有师父身边最核心的几个人在运作,包括贤一。因为我和贤一的关系太好了,贤一会经常和我交流一些他在这个

秘密部门的工作进展。

比如,有一天深夜,贤一忽然到我的房间,很认真地告诉我:已经查出来了,极有可能,有一个神秘的坏蛋,在福建仙游的某个地方,用一台神秘的机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冒充师父的手机,给尼众发淫秽短信。

就在前几天,我的手机也收到了来自师父的莫名其妙的短信,当时我没有在意,为了协助配合贤一的工作,我赶紧把这条信息给了贤一,贤一看了之后,立刻说:“你看,果然都发到你这里了。”

七、一千两百万现金到底咋回事

那时候,我们才依稀知道,贤启法师发现了一些师父的问题,先尝试在体系内部按照戒律解决问题,遭到了拒绝,于是开始向上级有关部门进行举报。举报的内容:一个是利用手机短信逼淫女弟子,并违背其意愿进行事实侵犯;一个是经济问题。

贤一加入的秘密部门的工作,主要就是根据贤启法师的举报内容,向政府部门证明那些全都是假的。

但这个假有两种:

一种,所有的短信都是假的,都是贤启法师以及他背后的团队编的。

另一种,所有的短信都是真的,但不是师父发的,全都是一个神秘的坏人用神秘的设备通过黑客技术植入的。

然后要说明举报材料中的 1200 万现金的合法合理的去向。

体系内部出于对师父完全而彻底的信任,都在努力帮师父洗白。我已经不记得,拐点出现在什么地方,大致是那个 1200 万现金,

引起了我的警觉。当时,贤一很轻松地告诉我说,秘密部门已经向政府讲清楚了现金的去向,并且出具了文字材料,没事了。

我们被私下里告知:1200 万现金是用于支付“工程款”。

僧团的贤pei,也是师父的侍者之一,也是财务执行者之一,一位非常年轻的小伙子,带着一些沙弥,大量复印发票,搞了两次,组织了汇报材料。

关于财务方面,由于体系内的核心成员大多数都很年轻,并没有成熟的财务经验。我搞过经营,了解一点。出于对贤一本人的保护,我告诉贤一,千万不要在任何文字材料上签字,因为这些材料很有可能要承担法律责任。

事情是这样的:师父安排从北京龙泉寺的基本账户,向贤启法师住持的福建普济寺的账户上汇 1200 万,然后每天几十万,提了约一个月左右,一共一千二百万现金,这笔钱现在不知去向。

而这个过程中,最让人震惊的是,贤启法师作为普济寺的法人,财务人员竟然没有向他汇报,在法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就把钱提了出去。

这笔大额资金运作的事情,是贤启法师请懂财务的居士帮他进行例行财务规范和梳理时发现的。

就是说,整个过程,是由师父下令,龙泉寺这边的财务贤十三和普济寺的财务贤十四就直接运作了。

了解公司和财务运作的都知道,基本户上来往资金,不是问题,问题是在法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提出了大额现金,然后这个现金的去向说不清楚。这其实已经触犯了法律。

内部后来解释说,这笔现金的用途是工程款。

我们通常理解的工程款现金,一般都是支付给民工工资,如果一个人一万,那就是 1200 人。也就是说,要提供 1200 人的身份证,以及他们领取现金的签字。

我就悄悄问了当时管工程的贤十六。我问他:“咱们搞的这些建

设,支付给农民工的工资是多少?”他说:“每个月五到六万。”那就是说,一年最多也就七十多万。我问:“需要用到一千两百万现金吗?”

贤十六很警觉,但也确实不知道怎么解释。

后来我又去问贤五:“这个怎么解释?咱们自己人不能哄自己人啊。”贤五改口说:“不是工程款,是钢筋款。”

我问:“钢筋款,直接从北京的基本户上开张支票不就行了吗?”贤五说:“是为了避税。”

我说:“咱们俩过去都搞过经营,哪家的建材公司敢这么配合避税啊?这个是犯法的啊,而且也犯戒啊。”

贤五无语。

八、事件终于出现了反转

秘密部门运作了好几个月,很辛苦。

其实,证明短信是假的,是很容易的事情,只要拿过师父的手机看一下,拿来那些尼众的手机看一下,拿过我们的手机看一下,然后大大方方地找政府有关部门按照法律程序,取得师父的手机后台短信记录,证明清白,就可以了。

可是,可是……唉!我们当时真的很奇葩,在那个强大的依师氛围之下,竟然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这里,或者想到了,但内心深处不敢提。

而师父告诉大家,说:“短信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贤启法师怎么拿到的。”

我们就会回应说:“啊,对啊,师父英明啊!师父高啊!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呢?我们真是愚痴啊!”

师父的这一句话,就打发了我们所有的疑虑。请不要嘲笑我们当时的思维方式,你没有在那个环境里待过,不理解人的思维意识被清洗后的状态。

我们当时把师父是当作佛来看待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开示”,我们要用录音笔录下来,然后反复听,反复学习,大家会组织起来一 起听,然后讨论心得。我们把师父的话全都当作“圣言量”,也就是 圣人的话,是不能怀疑的。

如果不这样做,或者对这样的做法有所怀疑,那是很糟糕的事情,

会被批判,会被孤立,会待不下去。等等。总之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我们每个人都会非常积极地这样做,然后引导别人也这样做。

而且,这也成了一种潜在的竞争,我们每个人都争相把这个事情做得更好、更极致,比别人做得都深刻,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赞赏和安全感。

也许心理学会有合理的解释,一个人只要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不接受外来信息的状态下,加上宗教的力量,就可以让一个人失去基本的判断,包括事实、道德、伦理,乃至戒律,不管他受过什么样的高等教育。

据负责电脑房管理僧团电话卡的贤十五事后回忆,师父的侍者贤 pei、贤 wei、贤 deng、贤 xun、贤 ren 分别为师父从电脑房拿走过四五张手机卡,有两张在 2015 年还没有实名认证过,后面几张卡都是用贤十五身份证实名认证的。

当时贤十五就有疑惑,师父职务即使承担再多,也没必要用这么多手机号啊。而且,期间师父要换苹果 6 新手机,需要同步联系人及短信,贤 xun、贤 wei、贤 pei 几位师父的侍者拉着贤十五教师父怎么使用,同时帮师父把信息迁移到新手机上,因那时还没有那么新的手机,贤十五意外地发现,过程中师父输入手机屏幕解锁密码很谨慎,担心他人看到什么。

(以下是贤十五师父通过几位侍者在电脑房领取的手机卡号码,因宽带慢其中有几张是当无线热点用。贤十五离寺后,陆续将其中三张用自己身份证实名认证的到营业厅给注销了。

138106779**

181100287**

134011802**

150100760**

153114913**

138013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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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调查小组开始怀疑是不是师父的房间周围藏有伪基站。后来很多信众都在微信上传一个央视制作的伪基站控制手机的电视节目,成了很多人认为师父清白的心理依据。其实,内部早就进行了调查和测试,证明没有那回事。

当时查阅的伪基站工作覆盖面积只有几百米,就是说,你的手机下载了一个软件,被伪基站控制之后,范围只有几百米,你的手机,离开这个范围,就控制不了了。而且,伪基站可以冒充你的手机发短信,但是别人回短信的时候,控制不了,别人冒充你发了一条淫秽短信,你不知情,收信人接到了短信,回过来,你就可能收到,而发现自己的手机是别人控制。

而且,那些收到淫秽短信的尼师遍布全国各地,还有海外。

所以不存在自己的手机长期被人用伪基站控制和别人互动短信,自己却一无所知的可能。

但是,秘密调查小组出于谨慎,在网络上购买了检测伪基站的设

备,大家在方丈室周围几百米的范围进行排查,在师父接待客人的 602 进行排查,结果一无所获。

可能是由于贤菜提供的信息冲击性很强,也可能是内部对短信的调查越来越深入,人的理性开始恢复。

贤十五回忆,贤三、贤 xun、贤 T 等都有单独找过他核实,短信记录中的几个手机号码是否是师父在用,当时还叮嘱询问一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为了佐证贤菜的话,有人悄悄对照举报材料里的那些短信记录号码进行排查,发现一共有四部手机与尼师进行淫秽短信互动,手机都是由师父的秘书、侍者领出来,交给了师父。由于体系内部对手机管理很严格,所以都留有签字。

确认并找到了四部手机的下落,还要做一个工作,就是和受害人互动的短信记录如果是真的,里面应该还有我们和师父平时互动的内容,如果我们的手机里有,短信记录里也有,并且时间记录一致,那就证真无疑了,除非,我们也参与造假。

我翻出我的手机和师父平时沟通的记录,再根据举报材料上的短信记录一对,分秒不差。

可是最搞笑的一幕出现了,秘密部门的核心成员里,只有贤一已经确认知道师父确实发了淫秽短信这个真相,其他人依然认为是有人搞鬼陷害师父。

他们请来了一位非常有经验的律师。律师用了一个周末仔细阅读了举报材料和短信记录,说:“这些短信记录是真实的,是可以作为

法律依据的,一定是内部人干的。”律师说:“立刻报警。”

话转给师父,师父说:“不能报警。”问:“为什么?”

师父说:“这个短信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贤启是怎么拿到的。”

这话一说,弟子们就依然跟以前一样反应:对啊,师父高明啊,总是能指出正确方向啊。

于是就不报警了。律师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干嘛不报警呢?只要报警了,警察一查,内鬼就被揪出来了啊。

但律师也是咱们的信众,对师父有绝对的信心。不报警就不报警吧,自己查内鬼。

律师给出了范围:这个内鬼长期偷拿师父的手机和尼师交流,做坏事;他是中年人,性格扭曲,结过婚,熟悉海外业务。

大家就在这个范围里猜。

律师怀疑是贤五,贤五怀疑是贤二,后来发现贤二不熟悉海外业务,就开始怀疑熟悉海外业务的贤七,后来发现贤七又长期不在师父身边,不具备经常偷拿师父的手机的条件。

最后,贤五认定是师父的侍者贤十三。

因为贤十三是师父的侍者,师父的很多私事都是他处理。贤五向我们描绘了这样一个场景:贤十三大学刚毕业,比较年轻,欲望比较强烈,性格比较扭曲,于是利用离师父比较近的便利条件,趁师父不

注意,偷了师父的手机冒充师父给尼师发淫秽短信。发完了,再悄悄地还回去。虽然他不符合中年人的条件,但其他几个条件都具备。

大家就觉得,原来是这样啊!就忘记了早期猜测的:有个神秘的坏蛋,用一台神秘的叫伪基站的机器,日夜不停发短信的事情了。

其实,这个神秘的坏蛋,就是师父本人。

用四台手机偷偷给尼师发海量的淫秽短信,就是师父本人。

你想想,多搞笑,一个人有四部手机,长期被身边的人偷走发淫秽短信,来回互动,完事了,再还回去,然后再偷回来,再还回去。时间可能长达至少一到两年,而且半夜也被偷走,发完了再还回来,中间也没啥间隔,师父拿到被偷走又刚还回来的手机,再安排工作。这个,也太离奇了吧?

其实,我虽然没有做师父的侍者,但也长期在他身边,住一个楼里,经常陪他接见客人啥的,他是手机不离,揣在大褂兜里,见客人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地掏出来,发一会儿短信,再揣回去。

他回房间,向来都是门吧嗒一锁。侍者贤十三平时是和我们住在一起的,绝无可能进去偷手机的。

就算是贤十三偷的手机,那人家回复过来,正好是师父拿在手上的时候,咋办?

这么密集的短信互动,还有大量的事务需要师父用手机处理,手机怎么可能被别人拿走干不好的事情,而自己不知道?

九、两次重要的会面

确定了师父短信的真实性之后,对我们来说,更大的麻烦就是怎么面对,尤其是如何面对贤菜。

贤菜所受到的伤害,超出了我们作为男性的理解和认知。

她要见贤佳法师。见就见一下呗,但当时,气氛非常的紧张。一方面师父可能信任我,也可能不信任我,他可能不确定贤菜跟我们讲了什么,没讲什么。贤启法师依然在外边告,内部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并不知道别人知道多少。在体系内部,贤佳法师是个烫手的山芋,谁也不敢和他交流,一旦交流,就有可能被贴上“不可靠、不依师”的标签,有被边缘化的可能。

贤菜一定要见贤佳法师。

这个让我有点为难,因为这不是师父安排的。要知道,在体系内部,不是师父安排的事情,基本上是不好做的,而且又是这个节骨眼上,又是这样的身份。

好在,经过努力,还是见上面了。谈话的内容是,贤菜把她的遭遇讲了一遍,这让贤佳法师也很震惊。贤菜的目的是,需要贤佳法师这样长期研究戒律的律师从戒律的角度上来断一下,她还算不算比丘尼?有没有破根本戒?

贤佳法师根据口述得出结论:被害过程完全是被动的,又有被灌醉的情节,不算破根本,依然是比丘尼。

这个结论被后来其他几位研究戒律的法师一致认可。

贤菜要见师父,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师父做了安排,并且指定由我陪同。贤菜、师父、我,三个人,就在师父的会客室里见面。

从贤菜暂住的地方“德尘居”到师父会客的“602”,我和贤菜的行步路线都是师父亲自安排好的,因为当天师父还要见一个重要的客人,师父嘱咐,这位重要的客人绝对不能和贤菜碰面。当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两年后,我才知道,这位重要的客人是他的一位律师。因为贤菜听贤一说师父这天要跟律师见面,贤菜就表示也要见这位律师,要跟律师聊一聊,并要求贤一向师父请示。贤一请示了师父,师父不同意,说不能让贤菜见到律师。

避开这位律师后,到了 602 会客室,贤菜先在沙发上坐下。师父也坐下,坐在贤菜的对面。

我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要知道,平时,我们都是把师父当“佛”来看待的,要训练“弟子相”,在师父面前,绝对不敢大声出气,师父说话,我们要弯腰低头,侧耳倾听,等等。

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贤菜拍拍身边的沙发说:“师父,你怎么不坐过来,跟我坐一边好说话。”

师父坐在对面说:“这样好说话。”

要知道,体系内的等级森严,从来也没有见过任何人这样跟师父说话,何况一个资历在体系里很低的贤菜。

我观察师父,那个曾经在我们眼里如同神佛一样存在的善知识,

一个高官,一位“引导众生走出苦海的圣人”,一位“肩负振兴中华传统文化的伟人”,此时此刻,就是一个犯了错的老男人。

师父很尴尬。

俩人的谈话很直接,并不避讳我。贤菜先表示了自己的来意,首先明确表达没有配合贤启法师举报师父。

师父鼓掌说:“为你鼓掌,赞叹你,忠于师父,做得好。”

然后俩人开始讨论如果贤启法师举报成功,最坏的后果是什么。师父问贤菜:“你是学法律的,你认为呢?”

贤菜说:“如果按照法律,按照你聚众淫乱的情节,可能会是五年有期徒刑。”

师父重复并确认了几遍:“五年?”

谈话约四十分钟,结束后,师父给了贤菜一袋零食,就是社会上常见的赠送给小孩子的礼包,里面有糖果、果冻等等,很漂亮。

师父和贤菜前后脚离开会客室,我拎着礼包跟着出去。

十、你不知道当时我们有多难

师父让我陪同贤菜见他,他们的对话丝毫也没有对我有所隐瞒,我猜测,其中还是有用意的,本来去机场接贤菜,安排的并不是我,而是禅无。

意外的是禅无病了,就让我跟着去了,结果我中招了,无意中卷了进来,而师父此时就顺水推舟,希望我能帮他度过难关。

师父太难了!

其实,我也太难了。本来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却被卷了进来。一边是师父,一边是贤菜。

贤菜提出了此行来北京的两个诉求:第一,换掉福建极乐寺的当家师贤宝宝;第二,不许干涉贤菜在澳洲的生活和学习。

我找机会向师父转达了贤菜的两个诉求,师父表示了坚决拒绝。我把师父的意见告诉贤菜,贤菜说:“贤二,如果师父不同意,

我就把所有的短信记录交给媒体。”

我说:“千万别,我再去找师父。”师父还是不同意。

贤菜有点担心自己的安全,告诉我:“她把所有的证据都放在了一个邮箱里,设置了时间,如果她有不测,邮箱会自动发送给很多人。”

贤一把这个情况汇报了师父。师父问:“她这样可以实现吗?”贤一说:“可以的,邮箱设置定时发送就行了。”

我和贤一,夹在了师父和贤菜之间。

我们太难了!

贤菜并没有当面跟师父提这两个诉求,让我和贤一跟师父提,要求写下字据,师父必须亲笔签字。除了让我们转述外,她还反复用邮箱和手机要求师父答应她的条件。师父都不予理睬。

她和男众一起上殿、一起吃饭的诉求得到了满足,穿黄大褂也得到了满足,她还要和大家一起诵戒。

其实,大家都很茫然,不知道怎么凭空就出来个尼师,来男众僧团这么折腾,还任其所为,无所顾忌。

都摸不清状况,结果,大家都很尴尬。

当家师似乎觉察到点什么,悄悄把诵戒的日子给改了。贤菜扑了个空,没实现。据她事后和我表达,她打算当众扇师父的耳光,然后向大众举罪。

这太可怕了!我们怎么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为了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和贤启法师联系上了。贤启法师说,如果贤一、贤二你们不能促成体系内部创建“自清自律小组”,面对和解决这个问题,他就会把他手里掌握的资料交给媒体。时间期限一个月。

我知道,这个事情如果上了媒体,大家都很麻烦,对国家、社会、佛教、体系、个人都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

师父并没有在任何场合同意贤启的要求,而是积极地应对,采取各种措施,告诉他身边的人:贤启着魔了。

贤一和我又夹在了师父和贤启中间。

十一、贤菜到底经历了什么

贤菜的表达和后来在网络上披露的短信记录一致,大致的过程是:贤菜于北京一所著名大学毕业后,来北京龙泉寺做义工,接受引导,在福建极乐寺出家。后被寺院派往香港读书,在香港读书期间,收到 师父的逼淫短信,这些短信密度极大,有时候会彻夜发送。

让贤菜猝不及防,从震惊到不解,并且向极乐寺的管理层求解、求助,核实这是不是师父的手机,是不是师父本人发的。管理层默认了这就是师父的,指导她依师听话。贤菜从收到短信,再到实际被侵犯,经历了一个外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的身心历程。

局外人可能很难理解。

作为一个当时的局内人,是可以理解的,体系内是把师父当成佛来看的,我们每天都接受这样的教育和熏陶,师父的话至高无上,不可怀疑,如果产生怀疑的话,内心就会自责,就会认为自己修行得很差劲,有负罪感。

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我在一些讲述宗教丑闻的书籍中找到了答案,这里就不探讨了,具体留待以后研究吧。

所以,贤菜接到这样的短信,要先运用在修行中学会的“如理作意、观功念恩”。体系里引导的这个,就是把师父作为善知识说的话和所有行为,不管是什么,都要往正确的和好的方向想。我们还有一个叫“不观过”修行方式,意思是看到师父的过失,就是自己的业障。

总之,师父是不可能有任何问题的。

贤菜具有相当的法律知识和心智能力,在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短信互动,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和不安。但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抵御住师父的诱导和逼迫,在师父的短信的指导下,与另外一位叫贤瓜的尼师从香港飞往北京,面见师父。

在师父的短信安排下,两人到了北京的一处民宅里,师父已经在屋里等她们。

之后,喝酒、抽烟、做饭,灌醉了贤菜,并进行了侵犯。

贤菜清醒后反应很激烈。据她回忆,师父说:“那你打师父一拳。”贤菜不敢打,但心里记住了这句话。

师父又对贤菜说:“把你扮成男孩子,穿黄大褂,放到龙泉寺去。”贤菜说:“好。”师父说:“那你不能说话。”

贤菜说:“好。”

师父看了贤菜好一会儿。

之后,每次回忆起这个细节,贤菜都很后怕。

贤菜保留了所有的短信记录,当时的日记和汇报,以及购买机票的证明,还有相关的录音。

两人在精舍被侵犯的整个过程,有详细的口述,录制了约三个小时的视频。后提交给有关部门。

据贤菜表述,被侵犯后,回到香港的贤菜,身心产生了巨大的分裂:一是怀疑自己的身份是否还如法,另一方面对自己的经历和未来也产生了更大的恐慌和茫然。出于法律专业的本能,她尝试并开始联系其她的尼师,委婉地沟通,希望她们不要再受到伤害。而一起被侵

犯的贤瓜,认为和师父发生这个事情是好事,是没有问题的,并且劝 贤菜要对师父有信心,批评贤菜不要干涉师父对其他尼众的摄受加持。贤菜和贤瓜因此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期间,贤菜身心备受煎熬,并且产生了轻生的想法,一度几乎跳海。

后来通过自我调整以及与师父的持续互动,暂时放弃了轻生的想法。但是对体系以及师父产生了很大的怀疑。同时,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取了澳洲的一所大学,继续读书。

在澳洲期间,也因为无法接受发生的事情,难以安心学习和修行,师父则予以了安抚和宽慰。期间,贤菜想到还俗,觉得如果不出家的话,自己作为律师,正常工作,这些年的薪资至少也有 18 万,于是向师父提出过,是否可以补偿这些钱,被师父拒绝。

为了安抚贤菜,师父找到一个在澳洲参加活动的机会,专门去看 望过贤菜,并和陪同的工作人员以及当地的信众一起和贤菜外出吃饭。

但是,贤菜并没有被安抚住,不断地向师父提出条件,主要是三个条件:一是也要和男众一样,穿黄大褂(据说,这是师父在侵犯贤菜后的口头承诺);一个是换掉极乐寺的当家师贤宝宝(贤菜多次向我表示,自己的痛苦和悲剧贤宝宝有重大责任,因为所有的安排贤宝

宝都知情,作为师父忠实的执行者、得力助手,实施了这一切。如果不换掉她,后面还会有更多的尼师会受到侵犯);一个是要求自己能

够在澳洲安心学习,不要总是有人安排和打扰她在澳洲的生活和学习。

贤菜多次要求到北京,和师父面谈,被师父多次拒绝。事后贤菜曾告

诉我,一年前,她就曾经一个人悄悄来过北京找师父。但没有机会解决任何问题。

贤菜也曾经把自己的经历以及困惑告诉了贤宝宝以及管理层的几位负责人和极乐寺的实际负责人贤七,但都没有得到任何回馈,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贤菜也把自己的短信向体系内很有实权的禅无法师做了汇报,禅无表达了无视,认为她得了神经病。

而此时,贤启法师接到了另外一位受害者贤鱼的求助,得到了师父的大量手机短信记录,然后在这些打印出来的短信记录里发现了师父和贤菜的短信互动,于是和贤菜进行了沟通和联系,希望贤菜能够配合自己,一起举报师父。但遭到了贤菜的拒绝。

所以,才有了后来贤菜不顾一切地从澳洲到北京,决定孤注一掷,将此事做个了断。

十二、贤启法师经历了什么

贤启法师是我们这些后学们公认的老师,清华博士,核能专业,他对师父向来是忠心耿耿,是弟子中当之无愧的楷模,师父一句话,他就能拼命的那种。

他对体系里的后学们,影响非常的大。

早期送往福建师父老家极乐寺的女众,基本上都是贤启法师一手教育和培养出来的,在那里出家。

但是,多年以后,历经种种风雨,回头看,贤启法师虽然人高高大大的,但内心却淳朴得依然像个小孩子。他也没有在社会上工作过,也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他博士毕业就遇到了宗教,天真烂漫地全身心投入了。他和很多年轻的高知出家人一样,内心里都存有报国、爱国、教化民众的心,所以,一旦认定宗教可行,他们就全力以赴。在龙泉寺的十多年里,确实可以说是师父的左膀右臂,没日没夜地干,投入师父的各项事业,比如,带着居士竟然为师父整理编辑出了一百本博客书,就算每本印一万册,就是一百万册。

恰恰是这份赤忱和单纯,为日后的悲剧埋下了种子。当然,这是我个人这些年来的观察和解读。

贤启法师从北京的龙泉寺被派往福建的普济寺,在那里开展他的宗教救世的事业。他很崇拜弘一大师,那里也是弘一大师闭过关的地方。

在普济寺,贤启法师得到了当地信众的爱护和支持,一切都井然

有序地进行中。

忽然,贤启法师接到了贤鱼尼师的信息。

贤鱼,出家前我就认识她,也一起共过事,她的家教非常严格,父母是基层领导,从小对她的教育很传统,她本人的性格也很强,讲原则,认准的事情,就会坚持到底。

她出家后,先是在极乐寺,后来和很多尼众一样,被派出去,住在精舍,学习外语,准备出国。所谓的精舍,就是民宅,居民楼里的单元房。

师父认为,寺院里人多,不利于专心学习,就让居士们供养和提供了很多居民楼,各地都有,然后让尼师们悄悄住在里面,一般一个精舍住十个八个人,或者三五个人。贤鱼所在的小区在北京的天通苑,事发后偶然有机会,贤十五还去过一次,屋内的上下铺及桌子都在,柜子里也还有些标签痕迹。

住在精舍的尼师们不和外界联系,只在屋里学习,吃饭等生活用品都由当地的居士护持。

就在这个时期,贤鱼收到了师父的短信。

这些短信的内容,网络上到处都是,现在大致总结一下,应该算是一种利用宗教进行的逼迫和精神控制。

先通过宗教团体的力量,利用佛教的教理教义,让我们认同师父是善知识,然后全身心地依止他,接受他的教育和所有的安排。如果离开他,我们就会堕落,他是佛,是菩萨,是一切功德的体现。

由于弟子众多,大家都争先恐后想要获得师父的肯定和青睐,这

就形成了新的氛围和巨大的精神控制力量。

之后,师父向弟子们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所向披靡,有钱的会把钱彻底捐出来,有力气的把力气彻底使出来。总之,一切,交给师父,才是对的。

女众,很不容易能逃脱得掉。贤鱼,是个例外。

经过了一段时间和师父的淫秽短信的互动,主要目的就是,要先从语言和思想意识上接受师父的各种性要求,然后看时机差不多了,就要求见面,发生关系。贤鱼和贤菜一样,身心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内心根本无法消化这样的信息。

从网络上公开的部分短信内容上来看,收到短信的尼众,绝不止贤菜和贤鱼,其她人的内心状况,也无法了解。

可能,有的人欣然接受;有的人怀疑后,接受;有的人一直怀疑,并且导致精神崩溃;而有的人则不甘受辱,采取了自救措施。

贤菜和贤鱼都属于性格很要强的那种,尝试自救。

贤菜事后告诉我,那时候她就开始悄悄地联系体系内其他有可能受到伤害的尼师,和她们进行交流,避免更坏的结果。但多数都回馈以:这不是坏事。

贤鱼和师父进行互动的过程中,被要求每次互动完,都要删除短信。但是贤鱼留了个心眼,保留了这些短信,没有按照师父的要求删除,在最后师父要求见面发生关系的时候,贤鱼觉得无法承受了,开始向外界寻求帮助,但是又不敢明说,就开始一点点地向贤启法师透

露,贤启法师依然是像以前一样劝说贤鱼好好安住,好好学习。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贤鱼开始更多地向贤启法师透露自己的经历。贤启法师这才意识到:遇到麻烦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遇到

的是这样的大麻烦。

十三、这种事到底能不能好好商量

2018 年初,贤启法师开始认真面对贤鱼的倾诉,了解了她接收到的短信,为了验证事情的真假,从国家有关部门那里获取了师父的手机短信记录。

读完信息后,贤启法师非常震惊,据他自己的表达,内心非常的崩溃。

从这些短信中,发现了师父和很多尼师进行同样的交流互动,内容一致,手法相同。其中,发现了贤菜和师父的交流更让人震惊,从内容上看,师父对两位比丘尼同时进行了实质上的侵害。

贤启法师开始和远在澳洲的贤菜沟通,希望得到贤菜的配合,了 解更多的真相。贤菜作为当时少数理解贤启法师并和他保持沟通的人,对贤启法师的行为表示了支持,但是坚决不同意这个事情扩散出去,只同意内部解决,而且拒绝了贤启法师当时想要为她提供的经济支持 和安全保护措施。

为了更多地了解真相,解决问题,贤启法师与北京龙泉寺体系的管理层沟通,遭到了拒绝,不得已,开始进行独自调查。

过程据说很艰难,因为,体系里除了贤菜、贤鱼以外,没有人肯相信贤启法师,师父又在不同的场合说贤启法师着魔了。

同时,也在内部声称,贤菜得了神经病,贤鱼则是抑郁症。

因为体系内无人理睬贤启法师的表达,不得已,他开始将一些材料举报到有关部门那里,希望得到支持。据贤启法师自己讲,他认为

自己有生命危险,以至于不敢和体系内的人会面,联系时也会格外小心。体系内刚开始不理睬他,但由于贤启法师的举报,有了来自上级管理部门的压力,不得已,约见他,贤启法师同意见面,但是多次更改会面地点,最终也不敢见面。

那一段时间很少有人知道四处躲藏的贤启法师的行踪。

我们都比较了解贤启法师的性格,他是个很纯粹的理科男,没啥心计,凡事只认一个理,什么都豁得出去。他出家也是,啥都放下。修依师法,也是,彻底拼命。当他发现自己走错了路,立刻掉头,啥也不顾。当他觉得自己送出去出家的那些女众有危险的时候,立刻就奋不顾身。

其实,他可以选择一条看起来比较温和的路,比如,好好做他的普济寺方丈,私下里和当事人商量沟通,达成某种默契和条件,不必搞到你死我活。

但是,这不是他的性格。

师父也在不同场合表达,凡事好商量。

贤启法师是个不好商量的人,他先把自己置于死地,然后拼了。什么教内的前途,什么个人安危,什么周围人的利益,全都不考虑,只考虑他认为的理。

世界上就是有这种性格的人。

就在贤启法师默默挣扎和拼命的时候,贤菜出现在了龙泉寺,给事情带来了转机。但是给师父带来了大麻烦,她不停地提出她的诉求,师父就是不答应,她就继续提,师父依然不答应。

师父太难了。

我也比较同情师父,因为这种事情,不是那么容易了断的。我私下里劝过师父:“算了,就答应她吧,不就是换个极乐寺的当家师吗?不就是让她安心在澳洲待着别给您再找麻烦了吗?”师父立刻坚决拒绝。原话是:“那怎么行,她想怎样就怎样吗?”

我当时觉得这可能是师父个人的性格使然,可是,事实上,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贤一和我以及师父之间,也进入了某种微妙的关系,师父应该知道我们知道了些什么,但不确定知道了多少。

就从那次安排我和贤菜和他见面开始,我明确地感受到,师父希望我帮助他摆脱困境。

可是,这种事情,对我来说,也太难了,怎么做都不合适。

十四、清华大学成了讲出真相的理由

禅无是清华博士,流体力学专业,一毕业就出家了,非常善良,很受师父的器重,体系内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大多是通过他来传达和执行的。

贤菜在澳洲想回北京讨说法,也是事先汇报给禅无,但是禅无做梦也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对贤菜的种种诉求全都解读成“神经病”,敷衍了事。

贤菜到达北京没几天,就在师父的会客室里见了禅无。客套了几句,贤菜忽然问:“你怎么没有回答我短信的事情呢?”

禅无把头扭开,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岔开了。

禅无此时也是体系内部处理应对师父短信和贤启法师举报工作小组的核心成员,成员中,除了贤一已经开始知道此事属实,其他人都还被师父蒙蔽着努力做证伪的工作。

当时北京的一位司法专家也被请到寺里帮忙证伪,贤三和禅无接待的。其实,由于贤启法师的举报,政府已经启动了相关的调查,确认了短信的真实性,只是没有公开。这位司法专家是了解内情的。当时被请去寺里协助证伪的时候,立刻就说,这个很简单,马上报警,警察来了,一查手机,立刻就能证伪。

贤三和禅无恍然大悟,说,哎呀,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呢,好的,马上报警。

然后司法专家就离开了。但是人还没有到停车场,禅无的电话就

打来了,说,师父不让报警。

事后我们知道,禅无和贤三兴冲冲地把司法专家的建议汇报给师父的时候,师父说,不要报警,短信的真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贤启怎么拿到的。

就赶紧又联系司法专家,告诉对方不要报警。司法专家就问,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能不报警呢?

贤三和禅无的回答是,师父慈悲,给贤启法师一个机会,如果报警了,他的前途就完了。

司法专家就明白,禅无和贤三确实当时不知情。

虽然,绝大多数人还被蒙在鼓里,但是,随着调查的深入,以及贤菜提供的各种证据,这个事情已经没有办法再否定了。

期间,我接到一位其他寺院住持的电话,他听说师父被举报,认为这绝不可能是事实,他和师父共事多年,了解他的为人。

我回复这位住持,师父的事情,我们正在证伪,希望它是假的。一年半之后,这位住持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了事实真相的时候,叹

息道:“一个人,怎么内心能扭曲到这种程度。”

事实上,我们确实做了足够的证伪的工作,但都失败了。

贤菜到北京好些日子了,真正了解实情的只有贤一和我。贤一和我觉得,这个事情应该不能只是我们两个人知道,那还让谁知道呢?为此,我们做了细致的探讨,因为这个时候告诉任何人,都很难

说结果,万一人家马上就告诉师父,我们会不会有生命安全问题?请不要嘲笑我们的胆怯,因为,一个朝夕相处了十年的圣人,忽

然间你看到了他骇人的另一面,不得不为此时自己的处境捏一把汗。我们想过,就此算了,跑路吧。但又不甘心,想来想去,就觉得

禅无最合适,因为他是清华毕业的。

在征得了贤菜的同意后,促成了禅无和贤菜交流。

之前,为了安抚贤菜,禅无曾经答应有机会请贤菜吃饭。我们决定在吃饭的时候,冒险说出实情。

我们权衡了风险。

禅无是师父最信任的人,依师法修得最好的人。好到什么程度呢?当年,禅无曾经做过师父的秘书,在师父的引导下,主修依师法。所谓的依师法,就是看到、听到任何东西,师父都是没错的,都是自己的业障深,自己错了。

比如,师父的福建方言,我们听不太懂,要思维成:师父的语言是没有问题的,是清净完满的,听不懂,是我们的业障,我们要忏悔自己的业障。

师父的开示,我们听不懂,不是师父讲得有问题,是我们的业障,要忏悔自己的业障。

禅无曾经教导我们:有一次,师父送给一位领导一本书,书的扉页上签名时有个错字,禅无把书拿给这位领导时,发现了这个错字,就想让师父重签一本,因为,这样送给领导不合适。可是,转念一想,师父不可能写错字,师父是圆满的,清净的,错字,是因为自己的业障,所以要忏悔自己的业障。

可是,明明这就是个错字呢。

怎么办呢?又要修依师法,又要解决现实问题。

禅无最后想出的办法是:内心里坚决认为师父没有错,是自己的业障而看到了错字,所以不能回去找师父重签。想来想去,禅无说他灵机一动,用一个小刀片,轻轻地把错字中多了的一个笔画刮掉。

禅无用这样的一个公案教育我们这些后学,我们都很赞叹:禅无的依师法修得好,是我们的好前辈,是我们的好老师!

请不要嘲笑我们当时的思维方式,因为,你没有在其中。我相信,历史还会重演,因为人心,就是有这样的短板。从过去的历史来看,这不是新鲜事,宗教很容易导致集体意识的错觉,而丧失理性。

当然,从宗教修行的角度上来讲,我没有资格评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这就是一个甚深的高级法门,实践者可以依此获得很高的证悟,我们凡夫没有能力揣测。

更深的分析和总结留给后人以及专业心理学和宗教研究的学者去探讨吧,这本书,尽量只讲事实。后人也许可以在实践佛法的道路上多一些参考,多一些角度。

经过反复的抉择,最终还是觉得禅无不会伤害我们。

我们列出了很多很多理由和可能,最终说服我们下定决心冒险向禅无讲出真相而不会遭到伤害的理由是:他是清华大学毕业的。

十五、被雷劈了

禅无兑现了承诺,约见贤菜,并请她用午餐,贤一、我、贤菜、禅无四个人,在小餐厅里。

禅无法师,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修行人,慈悲善良,他的动机很淳朴,贤菜在海外读书,得了“神经病”,需要格外的关怀。满足她的各种需求,所以要请她吃饭。

落座吃饭后,贤菜逐步把话题契入正题。

禅无越听越惊讶,越听越无法解释。因为,贤菜讲述的事情,很多地方,如果她没有经历,是不可能了解的。

比如,贤菜提到事发地,是一个位于北京魏公村的“精舍”,这个精舍是最早的一个精舍,由一位信众无偿提供给体系使用的。这是体系内最高的秘密之一,包括我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以前,我开车送这些极少数住这个精舍的人去,都是要求把车停得远远的,不许靠近,精舍的人下车后,步行,离开我的视线后,等我开车离开了,他们才回精舍。

后来,这些极少数人,不住这个精舍了。

精舍就闲置下来,提供这个房子的主人刘某找到禅无,问这个房子长期闲置,怎么办?禅无就向师父汇报。有一天,禅无和房主约见正要商量这个房子的用途时,师父推门进来,让禅无离开,不要再管这个事情了。

这个房子就被师父自己独自管理了,从此再也没有旁人过问。由于禅无长期以来处理师父的各项事务,执行命令,包括作为短

信处理应对小组的核心成员,内心深处也积攒了很多疑惑,都被贤菜一一说破。

禅无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四部手机都在师父手里,用于和尼众短信互动,但是他就是不让查这些手机,而是让大家去查贤启是怎么搞到这些短信记录的。

还有种种的细节,包括贤菜在澳洲一直追问短信的事情,包括师父竭力阻止律师关于短信要报案的建议。因为一报案,人家警察立刻就会查出来,这个就是师父的手机,从师父的手里发出来的。

就在我们彼此交流信息的同时,忽然,窗外闪过一道非常亮的闪电,很诡异,大白天的。

几分钟后,禅无的手机就接到别人发来的消息,看完后,很惊讶,也递给我们看。原来体系盖的那个如今已被查封的豪华建筑三慧堂,被雷劈了,雷竟然穿过楼层,直接劈到中控室的交换机,浓烟滚滚,如同过了火一样。事后调取监控录像发现着火点是从德尘居机房迁移过去那台电话程控交换机背板后面的线路。

事后我专门去看过,现场一片狼藉,确实很不可思议。

还有一些奇怪的征兆,就在 2018 年开始,寺里种的竹子开花了。起先是一小丛,后来就是一片一片地开花。

再后来,有一天,一群马蜂铺天盖地地飞来,在老大殿门前的院落里,成为奇观。

禅无在听贤菜表达的过程中,内心很沉重,忽然起身要去上洗手间,然后就走了。我们等啊等,怎么等都不来。

越想越害怕,开始坐立不安。

十六、差一点就误会了禅无

禅无上完洗手间回来了,并且一个劲地道歉,说:“时间有点长,对不起!”原来,听得太专注了,忘了如厕,实在憋不住了,才去的。

回来后,继续谈,从中午一直谈到下午三四点钟。当时我们很害怕,生怕禅无带着几个大汉走进来。事实上,赌清华,赌对了。

事后,禅无亲口跟我讲:“他很痛心于贤菜的遭遇,一直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地痛哭一场。”

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受,虽然我们可能无法理解一个女性在遭 遇这种事情后的痛苦,尤其又有宗教背景。但能够想象到这真的是人 生中一个极端的遭遇,因为你没有面对过她们,她们的无助,她们的 怯懦,她们对迫害者的依赖,对生存的担忧,对未来的迷茫,对戒律 和伦理道德的恐慌不安,她们勇敢地站出来又要面对各种污蔑和诋毁,咒骂和威胁,她们常常绝望地想自杀。

人们,无论如何,都应该善良,欺凌弱者是不对的。哪怕她并不是一个完美受害者,有很多性格上的缺陷,我们,还是得有最起码的良心。

禅无又自己表述了一些之前的疑点,现在终于明白,贤启法师说的都是事实,而师父利用大家对他的信任,不断把调查方向指向别的地方,诱导大家不要追究手机在谁手里,谁发的短信,而去追究贤启法师的背叛,然后再用一些所谓的证据,应对上级领导的询问和调查。

最有趣的是,师父竟然给我发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短信,我当然赶紧告诉大家,你看,师父的手机出了问题,大家当然就相信了。

师父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短信记录在电信的后台一字不漏地保存着,他以为手机上删除了,就没有了。短信记录里清晰地记录了师父要求和他互动的尼众将手机里的短信删除。

但是,后台有,结果被贤启法师打印了出来。

据说,那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为了顾及宗教的颜面,不好公布出来。贤佳法师曾向我转述过他听到有关部门评价师父时使用的一个词:惯犯!

禅无当天晚上给福建的贤六打了三个小时的电话,向他讲述了这个事情。第二天,禅无告诉我们,贤六也认同了这个事实。

贤六毕业于一所重点大学,从小就品学兼优,理科男,学霸。我们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多吃点,多玩点,人家的理想就是报效祖国。

大学期间,很多同学都出国了,他没有出国,一直在努力寻找更好的报国机会。后来遇到了佛法,经过仔细地抉择、确认,认为修证佛法、教化社会、挽救和净化世道人心,是更好的报国之路,毅然就出家了。

贤六和禅无一样,是体系内除了师父之外,最有权力的人,而贤六本人也担当了很多社会职务。

他们俩的认同事实,给妥善解决这个事情带来了希望和光明,也触发了贤菜要去福建和贤六会面的想法。

而师父此时,正是格外地为难,一方面,要应对贤启在外边的举

报,一方面要应对弟子们的内部调查。

更麻烦的是贤菜越来越不依不饶,她坚持要和大家一起诵戒,时任体系的当家师也觉得事情不对,但不想过问。

师父就跟我谈,说了他的想法,他希望把贤菜送到福建的极乐寺去。

我当然理解,因为,这样在北京闹下去,早晚会出事。

十七、找麻烦的大活人到底放在哪里才合适

那时候,我已经知道,另一位当事人贤鱼被贤启法师从精舍悄悄接走了。

是贤一告诉我的,贤一在应对短信的秘密小组中,知道了很多细节。

后来,我们才更多地了解到,贤鱼在收到师父的短信后,经过痛苦和不安的抉择,终于向贤启法师和盘托出,讲出了所有的经过。

而贤启法师也从不信到半信半疑,到以证伪的态度对短信进行调查,也逐渐了解到了更多的事实。

据贤鱼的回忆,师父发现事情败露后,先是安排人用电话做贤鱼的工作,希望她能接受师父的行为,把它视为高级的修行。后来效果不好,就指挥极乐寺的两位尼众坐火车赶来精舍,做贤鱼的工作,要把她带回极乐寺。这些工作也很奇葩啦,都是劝说贤鱼要对师父有信心啊,师父是圆满的,不会害我们的,师父这么做,都是调教弟子,都是有用意的,都是帮助我们修行的,跟我们回极乐寺吧,等等,完全是一些置戒律和伦理道德于脑后的奇谈怪论。

现在回忆,挺搞笑的,但当时,大家的思维模式就是这样的。贤鱼又开始疑惑和犹豫,到底该怎么抉择。

那个时候,由于体系的引导和教育,离开体系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所以,大家就能理解为什么政府在央视、人民日报等权威媒体公布举报属实之后,体系内也没有多少人主动离开。

体系的力量,发人深省。

贤鱼后来在网上写过这段心理历程,经过痛苦和艰难的抉择后,没有跟着回极乐寺,而是选择了离开体系——逃离。在贤启法师的帮助下,这位尼众选择在后半夜,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地离开了精舍。

走的时候,虚掩了门。

贤鱼,终于摆脱了师父的控制。

这成了师父的难题,那边贤鱼跑了,到了贤启法师那里,这边又来了个贤菜,咋办?极乐寺,是唯一的选择,不然,一个大活人,放在哪里呢?虽然,没有把贤鱼弄回极乐寺,但是,要把贤菜弄回极乐寺。

贤菜欣然同意。

但是,条件是必须贤一和贤二陪同。

十八、简直太难了

师父确实是一直在想办法克服困难,但是他不确定我们对实情了解多少,所以我们之间的对话,就成了揣摩对方意图的哑谜。

贤菜说是要回福建的极乐寺,但是订了机票又退,再订再退,就是没有成行。她和师父也是反复在沟通、商量,想必也是和师父虚虚实实地应对。

师父不时地找禅无、贤一和我谈话,主题依然还是:这个短信是谁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贤启怎么搞到的,他违法。短信的事情,不要再调查了,你们的工作重点要放在贤启法师“违法”这个地方。以前,师父这么讲的时候,我们都会齐声赞叹:师父的思路真是

高啊!真是了不起啊!慈悲啊!智慧啊!

现在师父这么讲的时候,我们嘴上依然还会像以前那样赞叹,只是,心里不是这么想了。师父和我谈话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他在前面走,我们跟在后面,禅无离得最近,我在第二个,贤一在我后面。那天,师父又一次如以往那样,一手叉腰,一手往虚空里一挥,

用我们非常熟悉的姿势和口吻讲:“短信是谁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贤启怎么搞的到。”禅无点头表示同意赞赏之后,然后悄悄回头,给我使个眼色,表示有趣,我也再回头给贤一使个眼色,贤一再回一个眼色。

我心里想:老大,这个短信最重要的就是谁发的啊,怎么搞到的,不重要啊。

禅无和贤一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自从师父指定我陪贤菜和他见面,而且在见面中没有忌讳他们的对话,我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师父可能是想让我帮忙。

我也很想帮忙,毕竟朝夕相处了十年,引导我出家,对我是大恩大德,他本人也是有着非常多的优点,有很多一般人不具备的能力和超强的意志力。

但是,这个让我也很为难。

如果,他是个社会上的老板或者大哥,咱就义无反顾地帮忙了,帮他解决问题,调和矛盾,努力把事情摆平,帮老大走出困境。毕竟,很多事情,他不好出面,也不好亲手去办,咱当小弟的,做点事情,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我受的清规戒律的教育告诉我:我不是一个小弟啊!

那边,贤启法师依然在不断地给贤一和我很大的压力,告诉我们:如果体系再不成立内部的自清自律小组,就把掌握的资料、短信记录全都发到媒体上。

贤菜也时不时告诉我们俩:如果师父再不答应她的两个诉求,撤换极乐寺的负责人贤宝宝,和给予她在澳洲的自主权,她就把她掌握的信息给媒体。

我们判断贤菜不会真的要把事情捅到媒体上,只是气话,但贤启法师那边是完全有可能的啊,这个事情上了媒体,大家可怎么办呢?

这边师父依然坚决不同意贤菜提出的两个条件。

这让我很不理解,贤菜这两个条件,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换

个负责人,能损失什么呢?澳洲让人家自己管理,不就得了吗?这也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啊,人家都那个处境了,难不成咱们这个体系还想管理全世界吗?

虽然和师父这么相处了十年,但是真的很不了解他。

可是,我也没办法啊,卷入其中,也脱不开了,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尤其是贤菜,我最担心的是她的生命安全,主要是怕她自杀。

她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我不确定自己为这个事情到底能做点什么有价值的事,但,当时内心里最大的底限,就是贤菜不能出极端事情,否则,我会终身愧疚。

贤菜定好的行程反反复复,改了又改,贤一和我尽量都保持理解和尊重。福建那边,接贤菜和我们的人是贤七,是师父亲自安排的,她是极乐寺的实际负责人,能亲自来接,在体系里是莫大的荣幸和高规格的待遇。师父应该是给予了贤七明确的交代,完全随顺贤菜,有求必应。就是说,贤菜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只要人能离开北京,回极乐寺就行。

极乐寺的当家贤宝宝做了很多耐心细致的工作,票是极乐寺给订的,随着贤菜的情绪变化反复订,反复退,那边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和怨言。

大家就等着我们最后确定了行程后,过去。

十九、手机短信,是个冷知识

在我们出发前,师父单独找了贤一,把手一伸,跟他说:“这个短信,就算是查出来手机是我用的,但怎么证明是我的手发出去的呢?贤一,到时候,你就说是你发的。”

贤一听完后,气坏了,没答腔。事后告诉我,把我也气坏了。随后,师父也找到我,当面给我发了个短信,留了一位领导的联

系方式,让我帮他办一件事情。

我看出来,师父这是想让我给他帮忙,想让我跟他一伙,其实,我确实是想帮他来着,但是这样,让我就很不开心。

师父和弟子们交流的方式,或者说能凝聚一帮人不离开的方法,主要就是靠这个。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想得到师父的重用,师父让谁办件事情,谁就开心得不得了,地位就显著提升,如果让他办这些和领导打交道的事情,就表示对他格外重用。

在体系内部,人的价值就是这样体现的。

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吃这一套了,之前,就是因为吃这一套,吃得很苦,现在算是放下了。虽然,我也是很可惜这个机会,毕竟,一个自幼就在社会最底层生活的人,忽然间获得这样重要的机会,直接和高位的领导交往,得到这样一个高大上的平台,当然是求之不得,理应感恩戴德。“名利”于我而言,是个好东西,怎么能这么轻松地就放下呢?

师父很懂得弟子的心,他让贤一替他顶包,原因就是贤一大学刚

毕业就出家跟着他了,人很单纯,怎么用怎么有。只是他看错了贤一,我很了解贤一,他虽然年纪小,但骨子里就是个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人。正义感是他与生俱来的品质,他连平时小事都不肯说谎,更不会昧着良心去欺骗全天下。其实,在后来,确实就有人主动站出来,亲口告诉我,他要替师父去坐牢。但,那个时候,事情已经发展到谁也替不了了。

我的逆反心被师父的这种做法强烈地激发起来,小小的自尊心爆发了,就偏偏不要这个机会。当面没敢拒绝师父,但事后犹豫再三就是没跟人家领导联系。

师父也看出来了,他的自尊心也被我激发出来,过了几天,就发来短信,既然你没跟领导联系,那就先别联系了。

我们俩,就算是掰了。

唉,十年了,其实,我很尊重他,也很佩服他,他确实有非常多超于常人的优点,也有独特的个人魅力,对我也很好。但是,我毕竟是来自社会最底层,没好好受过正规教育,当时的很多价值观也比较模糊了,内心深处依稀还残存有一种比较江湖的仗义感,觉得师父你私下里干的这些事情不地道,小弟们当马仔给你卖命,你却不讲真话,真是辜负了小弟的一片两肋插刀的真心。

要知道,当年师公,就是师父的师父,要换肾,让我帮着找肾源,我第一念就是想,别找了,我的肾要是合适就拿去。然后就告诉禅无: “来吧,这肾我捐了。”

当然,肾不是想捐就能捐的,后来师父的师父通过别的渠道解决

了这个问题。

只是,我当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可能是长期在体系里被日益膨胀的名利心迷失了,慢慢地这种师徒关系已经和修行无关了。

尤其是这个时候,内心已经分裂了,一会认为师父是修行的师父,一会认为是领导,一会认为是大哥。

对师父来说,他也是尽力了,我无意贬低他,如果不是因为宗教身份,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老板。但是,这可能是他的极限了,管理这么一大摊子,处理这么多麻烦事,确实力不从心了。

他是一个非常缜密的人,做事情非常的小心,胆大心细,极少疏漏,这也是让弟子们佩服的一点。有个让人称奇咋舌的能力,他给住在精舍里的尼师发逼淫短信,后来就有人质疑,精舍里的手机是共用的啊,而且他同时给一个精舍的两个尼师发短信,就是说,这两个尼师是共用一个手机的,让她们彼此还不知道,怎么可能?为此我还专门找贤鱼确认过,当时和她共用一部手机的是贤 ju,我们也在短信后台看到了她和师父的互动,真是让我们惊讶万分。两个尼师吃住在一起,和同一个人用一部手机互动,却彼此都不知道对方都干了啥,你说神奇不神奇?因为在短信后台看到,师父每次互动完都要求删除短信。

这个是多么精细的用心啊。

但是,百密而必有一疏,在短信这个问题上,我不觉得师父真的是失手了。这就好比“喝西北风”是个成语一样,很多人都不相信,其实,真的就是个成语,这是一个冷知识。

如果这个事情没有爆发出来,谁能知道,自己的手机发出的短信,会在电信的后台保存五十年,并且成为重要的法律证据呢?

这是师父万万没有想到的,其实,一般人也想不到。

这个“想不到”,给他捅了个大漏子,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也都陆续爆发出来。另外,当时我们还分析了,师父踢到了两块钢板:一个是贤菜,一个是贤鱼。在体系内当时的那个氛围下,被师父“临幸”绝对是一件无比荣光的事情,怎么会产生怀疑呢?偏偏她俩就不吃这一套。结果,悲剧了。

二十、在福建密会重要的人

贤菜在反复更改机票后,终于确定了行程。

临出发前,我又单独陪她见了一次师父,这一次,俩人说了一些家常话,时间不长,没说什么实质性的问题。

临别时,师父又给了贤菜一袋零食,跟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送的零食是一样的,还是我拎着,像一个小跟班一样,跟在他们的后边。

我觉得非常替贤菜不值,但也没敢直说,贤菜一方面坚决拒绝和贤启法师一起举报师父,一边又对师父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很维护师父,如果我和贤一说了一些调侃师父的话,她会立刻就跟我们俩急,直到我们道歉。

事后,师父又一次约谈我,我跟师父又提了一次:“干脆满足贤菜的诉求吧。”师父说:“那怎么行,她这个人有抑郁症。”

我听出来,师父在暗示我,这个人有病,不用搭理她。其实,我观察贤菜根本没病。当时,我的脑海里就浮现了两个字:渣男!

可能是我的情绪起伏比较强烈,让师父也观察到了,我也观察到了师父的表情,应该就是那一次,我们俩的内心有了隔阂。

福建那边做了周到细致的安排,极乐寺的实际管理者贤七亲自开车到厦门机场接机,当家师贤宝宝在极乐寺里准备丰盛的宴席等待贤菜。

当然,我和贤一是沾了光而已。

出发前,我也有很多的担心,不知道这次去福建,对贤菜、对贤

一和我意味着什么?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到底是吉是凶?等等。内心忐忑不安。

也不知道,贤菜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计划和安排。但此时,也没有什么退路了,实在是不忍心扔下贤菜就不管了。

贤菜很信任贤一和我,也让我们无法不负起这个责任。

贤七顺利地在厦门机场接到了贤菜、贤一和我。在路上,贤菜和贤七开始谈话,大致的内容是:极乐寺的当家师贤宝宝曾经拒绝当时还在香港的贤菜回极乐寺,这件事情深深伤害了贤菜。

贤七是知情者。

贤菜告诉我们,在香港时,她和贤瓜对共同的经历有完全相反的认知态度,从而发生了很大的矛盾。贤瓜曾经摁着贤菜的头撞在墙上。贤菜受到伤害后,想回极乐寺,被贤宝宝拒绝,但是却让贤瓜回极乐寺,这极大地刺激了贤菜。

事后分析,可能是师父担心贤菜回极乐寺走漏消息。

不让贤菜回极乐寺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先被师父伤害,然后又被体系抛弃。

尽管,师父后来为了争取贤菜,又做了补救措施,让贤菜回了一趟极乐寺,安排了最好的车接送,至少三位不了解内情的尼师亲自前往机场迎接,还带了鲜花,出了机场,还给买了冰激凌,住寺里最好的客房。总之,竭尽全力满足贤菜的各种需求。

这个在当时,都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体系里上下尊卑管理非常严格,贤菜并不是高位者,却受到了如此高的待遇,也没有人想想这

是为啥?

当然,有人会想,这是师父慈悲。后来,这个思维方式,可以化解内心所有的疑惑。个人崇拜,就是有这样的力量,能够控制人的思维。

那次接待,贤菜并没有领情,甚至骂哭了一位尽心尽力接待自己的尼师。她告诉我,她是想用这种方式唤醒这些被蒙蔽了还在给师父卖命的尼师,但是,这恰好也成了事后抹黑她得了神经病的借口。

贤菜趁这次去极乐寺的机会,掐着时间连续拜访了好些个尼众下院,也去了男众的广化寺和崇恩寺,所到之处,都是热情招待,各个寺院的当家师都亲自接待,由此也了解了一些情况。

贤菜说,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受害,她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要换掉贤宝宝,这也是她冒险从澳洲到北京的主要原因,也是她到福建的主要原因。

对我来说,信息量太大,一时消化不了,只能尽心陪同。

贤菜在路上一直在质问贤七,怎么解释那时候拒绝自己回极乐寺,而现在又想方设法让自己回极乐寺。

贤七就岔开话题。

路上,贤菜忽然要求不去极乐寺了,要去广化寺,对师父忠心耿耿的贤七并不清楚贤菜到底要干什么,她只是和我们刚开始一样,如实地执行师父的指令,安抚住贤菜。

贤七说,极乐寺都准备了饭菜,就等你过去吃呢,贤宝宝亲自给你做了好吃的饼。

不提贤宝宝还好,提了,贤菜就更生气。

当然,贤菜的目的就是要去广化寺,因为禅无和贤六已经安排好,在这里贤六要密会贤菜,了解实情。

这些,师父并不知道。

一直想劝贤菜去极乐寺的贤七,发现也劝不动了,就放弃了。于是,我们一行就直奔广化寺。

第二天一早,四点多钟,在广化寺的一个非常隐蔽的房间里,贤一和我陪同贤菜,密会了贤六。

二十一、一场隐秘的会面

贤六也做了充分的准备,避开了所有人,我们反插了门,贤菜开始和贤六讲述自己的遭遇。

听完后,贤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我真的很理解贤六,这声叹息,确实是伤心伤到透透的。

贤六自小就是个学霸,作为我们的前辈,给我们讲过很多他的童年,他的成长,是我们一直仰望和学习的老师。

大学期间,他的很多同学都出国了,他选择了留在国内。

在接触了佛教之后,尤其是接触了台湾日常法师的修行体系,认识了日常法师之后,贤六开始考虑出家,并且在福建广化寺加入了当时日常法师与该寺合办的广论班,专门学习《菩提道次第广论》,后来从福建被师父调到北京,恢复创建北京龙泉寺。

一起从福建到北京的这批人中,就有禅无、贤佳、贤启等等,都是学历高,年轻。到了龙泉寺,很快就和台湾的日常法师体系产生了分歧,一批人离开了,去找日常法师的体系去了。这批人只认日常法师,不认学诚是自己的师父。当时,学诚不叫师父,大家都叫他大和尚。

只认可他是福建广化寺的方丈。

当时,我正好进了体系,2009 年,经常给大家开车,他们在车上直呼学诚的名字,或者称呼“他”,对他的评价很低,纷纷准备离开。

果然,我出家进体系没多久,不少前辈老师就陆续离开了。留下不多的人中,就有贤六。学诚让大家不再叫他大和尚,改称师父。这个更改,其实含义很深,这意味着弟子们要依止他修行办道。

那时候,体系每天都会组织人学习师父功德,从早到晚地学习,还要组织研讨。其实,这种方式很容易导致集体意识的情绪化,就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中,有一定的理论依据,有宗教仪轨,绝大多数人都被同化,各种表达忠心和虔诚的口号被喊出来,比如,有的人就喊:要生生世世跟着师父。

反正,怎么忠诚就怎么喊,大家用各种方式培养对师父的信心。我们觉得,这个就是最好的修行。

有一次我请教贤六如何培养出对师父不二的信心。

贤六告诉我,以前受过刺激,我问啥刺激,贤六说,不能告诉你。虽然没有告诉我,但是,一个成年人,多少都会有一些体会,有

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与人之间,总是要反复地抉择,尤其是修行这个事,两个人都说自己是善知识,是可以引导你解脱觉悟的人,你跟谁?跟了日常法师,就不能跟学诚法师。

有的人走了,有的人留下了,改口称学诚为师父。但是,内心也有很多疑惑,磕磕绊绊地走了一段时间,终于放下了疑惑,一心依止师父修行。

贤六真的很不容易,可能是因为岁数大一点,人很稳重、忠厚,肯吃苦耐劳,就让他负责寺院的建设,一边干一边学,很快就很懂建筑了。为了建设寺院,一条腿断过两次,第一次是从楼上掉下来,后

来做手术,打了钢钉。第二次是被一块大石头压断了腿。当时我正在现场,亲眼看见大石头滚过来,撞倒他,压在他的腿上。

然后我们挪开石头,几个人一起把他送到一个骨科医院,在那里,医生给他的断腿手工接骨,疼得他用脑袋撞墙。

那一次,我才知道,骨折可以疼到那个地步。

贤六搞了很多年寺院建筑,很辛苦,很认真。是师父的左膀右臂。贤六对我们这些后学也很好,教育我们,帮助我们,都非常负责任。

有一次,我开车送他外出办理他的户口,到了地方,他怕我在车上等着浪费时间,特别还给了一个佛教小册子,让我读。

还有一次,我开车送他去医院,一路上包括候诊的时候,他没有给我开示佛法,而是跟我讲了马丁路德的故事,至今,我还记忆犹新。他说,年轻的马丁路德曾经是一个非常虔诚的教徒,对教庭和教皇怀着极大的崇敬,他曾经一步步跪行上了罗马教会的大台阶,后来,在教会里又亲眼目睹了教皇的腐朽和贪婪,看到了神权背后的黑幕……

真是一语成谶,没想到,最后他给我讲的故事,成了我们要共同面对的人生境遇。

后来,贤六被师父派到了福建的广化寺,前前后后十几年的奋斗。他和贤佳法师、贤启法师、禅无法师一样,都是我们的好老师,

好榜样。

听了贤六的叹息,我的内心也是百味陈杂,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贤六毕竟是前辈,了解了情况之后,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言简意

赅地给了我们几点开示,要求我们按照这个原则行事。第一,立即制

止师父对女众的侵害;第二,不要搞到媒体上;第三,保护团体利益;第四,保护佛教声誉;第五,让事件平稳过度。

二十二、感受到别人的痛苦和所受到的伤害

见完贤六,谁也不知道贤菜下一步要干吗,她也没有直接告诉贤一和我。

极乐寺拼命想让她回去,应该是师父在后面安排。强行肯定是不可能,只能来软的,委托极乐寺的负责人好话说尽。

声称,那边随时欢迎贤菜回去。

对师父来说,贤菜回去,是最好的安排了,在那个环境和氛围里,师父有信心让贤菜和别人一样,慢慢地沉默下来,能够继续被掌控。贤菜确实不是一般的性格,她向我和贤一表达过,师父太自信了,

他太自以为是了,他以为所有人都能搞定,所有的女人都爱他。

我们出门的机票,都是极乐寺给订,这样,师父就随时可以掌握我们的行程。

贤菜很聪明,她自己悄悄订了机票,是她和贤一和我三个人从厦门飞回北京的机票。

去机场的路上,极乐寺的负责人贤宝宝听到消息,也尾随而来。在机场,贤宝宝带了很多食品,里面还有据说是她亲自给贤菜烙的饼。

贤菜拒绝在机场见她。

以前,我就认识贤宝宝,她也是清华毕业的,唉,人各有命,她的依师法修得太好了,已经完全不顾戒律、法律、道德、伦理,一心为师父奔波效劳。哪怕是这种事情。

后来,我看了一点那些短信记录,她是很早的知情人。但是,她

放弃了正常人的判断,选择了没有条件地依师。

师父在贤菜身上的很多操作,都是贤宝宝在安排和执行,不折不扣,而且后面的受害人也是贤宝宝在安排和执行。贤菜铁了心的就是撤换掉她。

贤六则认为问题在师父身上,而不是贤宝宝身上,说:“被打了,应该找打人的人,不要找棍子。”

贤宝宝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机场的时候,贤菜得知情况,坚决拒绝和贤宝宝见面,让我和贤一去应付,坚决不和贤宝宝见面。

贤一和我在机场大厅见到贤宝宝,本来,我也对她挺那什么的,见到她本人的时候,就想:唉,同是天涯沦落人,谁比谁更不幸呢?她将来怎么办呢?

贤宝宝确定见不到贤菜,才尴尬地离开了。临走前,把一大兜子食物请我们转交给贤菜。

贤菜见到这些食物,大发雷霆,立刻跟我和贤一翻脸。我们劝她,这些就当是给我们的,让人家拿回去,也不合适。

贤菜说,要么把这些扔掉,要么继续做朋友,选一个吧。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把这些食物放在机场大厅的地上。然后给贤宝宝发个消息,告诉她来取回她的食物。

我再一次感受到贤菜所遭受的伤害和痛苦,可能不是男性能够体会和理解的。

从这一次开始,我感觉贤菜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接受师父的摆布,她要继续为自己争取她的诉求。

她要不顾一切地让师父答应她,撤换掉贤宝宝,以及把澳洲的管理权交给禅无、贤一和我。

回到北京,更大的风波,在等着我们。

二十三、知情人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

事情在体系极小范围内传开了。

但是,大家坚决不信,甚至说:我去会会贤菜这个神经病,可以当场就戳穿她的谎言。

结果,真的去了,一谈,几个小时,无语了,没办法了。首先,人家贤菜保留的短信证据确凿,事件陈述清晰,情绪稳定,态度友善。

好几个人过来和她谈,都无言以对。

事后,我们私下里交流,这种事情,真的就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个事情如果是假的,只要找到一个哪怕极微细的漏洞,就能推翻整个谎言;如果是真的,那就意味着,时间、地点、人物、空间没有任何的缺损和漏洞。

我相信很多人都很慎重地通过自己的渠道进行了各种核实和证伪,比如,至少两个人当着我的面用自己的手机和后台打印出来的短信记录进行了比对。

就是说,如果那些短信记录是伪造的,里面就不应该夹有我们和师父的工作交流,结果,都对上了,除非,我们全体一起陷害师父。大家都按照自己的逻辑指出自己的疑点,最后无奈,只能接受事

实。

每个人的态度都不一样,有的人不表达态度。贤佳法师告诉我,他是要维护戒律。

贤启法师告诉我,他的角度和贤佳法师不同,他的角度就是要自

清自律,在僧团内部解决问题,制止师父继续利用宗教迫害女性,维护佛教不遭受更大的伤害。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实情,谁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啊,每次,我都会把贤六开示给我们的五点原则告诉大家,但是,具体怎么办,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人倡议,召开紧急会议,所有知情人和有重要权力的人都要参加。

这个紧急会议必须是私下的,首先要避开师父。师父很快就得知了这个要召开的会,他在想办法阻止这个会,但是只成功地说服了贤十不来参加。

这个会贤启法师也要出席。

贤六在福建,他正在筹备世界佛教论坛,要突击建设很多建筑,非常忙,但是,也不得不赶来参加会议。

为了方便贤六,会议地点就选在机场旁边的一个酒店了,这样,贤六下了飞机,就能参加会议。

禅无是会议的组织者和主持者。

我们这些后学们就忙前跑后地张罗。

人陆续到会,贤启法师傍晚赶来,大家谈了很多,道理都明白,但是,怎么办呢,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正式开会前,贤一大哭了一场,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好心出家,遇到这样的师父,遇到这样的事情,很痛苦。他一直陪伴着受害人,感受到她的痛苦,令他内心非常不安,良心受到谴责,如果不能保护

好受害人,并且以任何包括“以大局为重”的理由再对受害人予以加害,自己的良心会痛,会无法承受。

他一直在哭诉,一直在问:我们的良心痛不痛?

这对我们每一个人其实是面对这样一个拷问:到底是依良心和戒律,还是依师?

我跟贤六说,如果你的世界佛教论坛需要帮忙,我和弟兄们都可以帮你,但保护和安置好比丘尼这个事情可能更重要,对历史,对社会,对佛教的意义更大。

如果以牺牲比丘尼的清白而假装着成功举办的世界佛教论坛,有可能是佛教的耻辱。

对这个问题,没有人表示异议,实际上,也是这样。后来,我们为世界佛教论坛精心准备的场馆建筑,包括培训的义工等,政府都没有采用,和体系做了清晰的切割。

事实证明,幸好做了切割,这个事情在历史上只不过是一个个案,并不能代表整体的佛教。

贤三告诉我,在来开会的途中,他接到师父的指示,不要他来开会,并且对澳大利亚的管理权进行了具体的安排,确定不会满足贤菜对澳洲管理权的诉求。

会上,贤启法师把他了解的情况跟大家做了详细解说,大家都谈了很多,散会的时候,也三三两两地接着谈。

从下午一直开到深夜的漫长会议,只达成了一个结果:以后不管大家在哪里,只要还穿这身衣服,等事情一结束,大家会共同照顾那

些受害的比丘尼,终身。

虽然,那些疯掉的比丘尼,到底和师父有没有关系,我们也没有能力调查清楚,但是,我们是有责任照顾她们的。

除了我们知道的贤菜、贤鱼等有确凿证据的受害人以外,以前体系内疯掉的尼众到底和师父有没有关系,我们没有直接证据和证人,但是从短信上来看,受害人数不止我们了解的这些。

二十四、我们要用弹弓打他的玻璃,把屎抹在他的门上

虽然,这次秘密会议没有就解决问题达成任何意向和具体措施,但是,这个事情浮出水面,给了大家解决它的机会。

知情人越来越多,贤启法师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躲躲藏藏的了,开始正常地和大家沟通交流。

但是,有一点,他一直没有松口,告诉我:如果不能促成自清自律小组的的建立,他就把所有的材料给媒体。

其实,这个问题的根本在师父那里,可是我们当时谁都没有胆量跟师父就这个事情直接交流。原因很复杂,一方面他如神一样地在我们心里存在,另一方面也惧怕他的身份和地位,不敢冒犯。

禅无告诉我,贤六很了不起,师父去福建,就在广化寺,贤六和师父摊牌,说:“师父,您要面对现实了,不能再跟比丘尼联系了。”

师父就同意了,算是第一次默认了这个事情。随后,立刻通知极乐寺所有的女众不许再和师父有联系,具体措施就是不许再给师父发邮件。但执行情况,具体我们就不了解了。

有了这个开头,给我们很大的鼓舞。

之后的很多天,我和贤启法师以及一些法师都有很多次深入地沟通,探讨了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和各种可能的后果,包括到底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等等。

最后的分析,口头上都有一个很现实的共识,按照戒律,我们只能先在内部举罪,师父和我们同为僧团比丘,我们的能力和权限也只能在这个范畴来面对现实。为了顾及他的面子,他在内部向一个人忏悔,然后托病离开龙泉寺,至于他的社会职务以及担任的别的寺的住持,我们是没有资格过问的。向一个人忏悔,不记得是谁提出来的了,好像是师父这样的身份,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

这期间,贤启法师开始光明正大地进出寺院和部分法师交流、座谈、商讨,还一起上早课。一切都在往解决问题的方向发展。

贤启法师甚至很歉意地跟我说:“贤二,我不是真的要把这个事情捅到媒体上,我是吓唬你的,我也不是故意让你为难,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只有这样才能倒逼着自清自律,才能真的解决问题。”

我向贤启法师表示了理解。

那天中午,我鼓足勇气很含蓄地劝师父:“师父,我觉得您现在还是要息事宁人,如果您同意,我就去联系贤启法师,让他正式回来,有什么事情,咱们关起门商量,不要上媒体,那样就不好了。”

师父同意了。

那天,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地开心,多么地开心,多么地开心,师父也口头答应了禅无和贤一,贤一和我简直就高兴坏了,心想:这个事情这样内部解决了,真的是最好的结果。

我们欢欣鼓舞地开始开会,研究下一步的解决方案。开会前,贤菜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她坚决反对师父离开龙泉寺,她说,龙泉寺是师父一手创建恢复起来的,是他的心血,他不能就这样离开。

会议在智慧殿开,从下午一直开,开到夜里,大约七八个人。 可能是夜里十点左右吧,忽然贤五接到师父的电话,他用的免提,

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大家都听得到。

那个时候,我们都有一种意识,这个事情很重大,很严肃,没有人敢私自决定任何事情,打重要的电话用免提,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能直接地了解信息,避免转告,传话。

就是这个电话,改变了历史,改变了一切。

师父在电话里说,我们不用在乎贤启把事情捅给媒体,你们要搞清楚,他不是要自清自律,他是要争夺龙泉寺的管理权,如果他上媒体,我们就和他斗,贤一负责媒体,贤十负责法律……

接完这个电话,大家都沉默了。

有人气得当场就跳了起来,说:“这是要把所有人都绑在他一条船上。”

事实上,我了解的贤启法师并不是为了争夺管理权,他就是要自清自律。师父这么做,不管原因是什么,那是他经过仔细思考的结果,算是变卦了,后果,他应该是想好了。

但是,对我们来说,于戒律,我们要是按照师父说的去做,就意味着要撒谎,要天天撒谎;于情理,我们怎么跟贤启法师斗呢?明摆着师父就是错的一方,我们再依师,怎么能斗得下去呢?而且,这么干的后果,怎么对得起广大信众和体系的每一个成员,怎么对得起历史和自己的良知呢?于法律,这个怎么能干得下去呢?

可是,这个事情师父已经这么决定了,我们谁也挽回不了了。我

们都很了解他,他定下来的事情,谁也无法更改。

当天晚上,贤一和我都非常非常地愤怒和无奈,我们气得直蹦脚,他位高权重,谁能奈他何?情急之下,我们就想起来要用弹弓打他的玻璃,并且去踩了点,趁黑,找到了能避开摄像头的地方,准备用这个方式释放内心的不满。

师父的这个决定简直了,他只考虑他自己的感受,不考虑别人,过去他教育我们的“成功不必在我”“成就别人就是成就自己”,竟然只是口号。

我真是气得很失态,告诉别人,我会用屎抹在他的门上。

后来,别人告诉我,师父会去三慧堂的那个方丈室,我说,那我会把屎也抹在那个方丈室的门上。

师父在寺里有两个豪华的方丈室。

虔诚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尤其是三慧堂的丈室,很大,很豪华,里面甚至还有密室,就是藏在墙里面的房间,推开书柜,看见墙,推开墙,能进密室,密室里还有洗手间。

二十五、师父说,他也很自责

师父可能是误判了,他曾经亲口跟贤一说:“贤启法师不是要自清自律,他是想让我坐牢。”但是,从我和贤启法师的交流中,我感觉贤启法师并没有要置谁以死地的意思,他还是很理性的,包括让师父体面退出都有考量。

从那天师父决定和贤启拼死一搏开始,一切都变得格外的紧张和诡异,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相互之间也很紧张,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站在哪个阵营里了。

又到了诵戒的日子,全体都在,师父也来诵戒,这一点我真的很佩服他,他的心理素质极好,这种事情,换别人,早就设法脱身了,哪里还有心思和能力继续周旋。

他回到寺院,其实,我们嘴上对他不满,但是行为上,谁也不敢。关键是,体系里好几百人,知道内情的当时只有十几个人吧,几百个小伙子都还是把他当成佛的,可以为他豁出命的。

诵戒的当场,贤佳法师在门外拦住了师父,说:“现在情况您不合适参加诵戒。”师父回语一通,对贤佳说:“你不要诵戒。”

师父直接闯过去,走进诵戒场。

这一幕恰恰被贤十三看到,他当时负责关门。几年以后,贤十三向别人讲述了这个细节。

师父径直进诵戒处拈香位,对大众(新老比丘和沙弥)说:“今天我诵戒!”

贤佳法师说:“等一等。” 师父说:“不要等,开始。”贤佳法师说:“不能开始。”师父说:“开始。”

下面站着几百人,面面相觑。不知情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贤佳法师说:“沙弥全都出去。”

我看到了很值得深思的一幕,众多沙弥们转身要出去。师父说: “不许出去,回来。”

沙弥们不知道该咋办了,这时候有一位说:“师父说了,当然听师父的了。”大家立刻就按照师父的意思转身站在原处,等着诵戒。当时,贤佳法师很坚定,但师父的气场和能量压住了贤佳法师。

我就深切地感受到依师法的力量,这几百个不知情的小伙子们,绝对会成为师父的工具,可以轻松碾压住每一个试图反抗的人。虽然,这其中,有不少我的好朋友。

但是,他们肯定会义无反顾地维护师父。

沙弥中间继续跪听,比丘坐两旁。师父开始给我们开示,大概二三十分钟吧。说对他不实诬告、莫须有等,不要信一面之词,要相信法律、政府、因果,不要乱对外传,不要小团体串通,不相应的可以移夏离开,你们太天真幼稚,想扳倒我,想跟我做切割,怎么可能,等等。

这样的话讲了很多。

然后说,想诵戒的,就留下,不想诵的现在就走。

我真的就想马上就走,但还是畏惧,因为这样做虽然很痛快,但是也很难确保不发生什么事情。

心里不想,但还是勉强留下来。

师父开示完了,大家开始诵戒。印象当中师父亲自诵戒,散后还听到有人赞叹师父诵戒的声音。

师父的开示里,都是对我们的指责,只有一句,是跟了他十多年来,唯一听到他说的一句认错的话。他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自责。”

我不知道,他的自责是为他的错误自责,还是为他没有掩盖住自己的错误而自责。

二十六、报案

因为师父孤注一掷的抉择,让内部解决的可能彻底丧失。

贤菜此时也对解决问题彻底失望。她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诉求得不到回应了,情绪也很激动。

贤一和我想了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梳理了一下,最主要的就是,去极乐寺出家的女性当中,到底有多少受害人?

未来,我们这些人,路要怎么走下去?我们该做点什么?能做什么?

我开始尝试联系我认识的极乐寺的人,想了解她们的情况。之前,就有尼众和我联系过,和我讲了一些在那里的困惑,我都一一劝慰,让她们安住,我认为,起了点烦恼,自己调伏一下就好了。

但万万没有想到,问题竟然如此严重。

通过有限的几次联系,询问了一些情况,但由于表达隐晦,不敢直接问,怕出事,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来。

还有,我们这些男众出家人未来的出路在哪里?

所有的新戒和沙弥以及等待剃度的净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一场灾难降临了。他们大多数都放弃了很好的学业、事业、家庭,选择了追随师父出家这条路,我亲身经历过他们很多人辞亲割爱的过程,真的是代价太大了,不知道他们怎么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我和我们男众的当家师进行了交流,他说,他很快会离开寺院。

我也表达了,安居一结束,也会离开。离安居结束也就一两个月的时

间,我是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待了。贤十五告诉我,当家师也跟他流露过,解夏后找个寺院隐居念佛。

禅无提供了一个方案,带我们去浙江的一个寺院,他说,那里的老和尚很欢迎我们。作为一个选项,我们这些了解内情的人都在想今后的出路。师父的事情一旦上了媒体,大家都会非常尴尬,我们到底要怎么才能讲清楚,这个只是个案,师父是师父,不能代表整个体系,更不能代表整个佛教,也不能代表我们。

但是,我们长期以来都是围绕着师父在修行,很少学经论,也不禅坐,也不念佛,只学师父的开示。我们跟信众也是这样引导,现在师父垮了,我们个人的精神创伤怎么办?社会怎么看我们?

我们还能不能在这个社会上立足?

虽然出家都十年了,但是由于体系很封闭,我们不让外人来寺挂单,也很少外出接触社会和教界,我们的世界,除了师父,就没有别的了。

我想起了多年前认识的一位道一禅师,他的人很正直,也非常乐于助人,早年和师父也很熟悉,之前一直给予我们这些后学很多帮助,在禅修上也对我们进行过细致地指导。

当时,他正在北京,我就想,如果一旦出事,能不能请他帮忙,安置一些我们这些年轻的出家人。

我没跟他说什么事情,只是说想见他。约了几次,都因为这边事情太多,没有去成。终于,那天有了一点时间,我开车进城。刚开出去不远,就接到禅无的电话,让我马上回寺,他说有一件大事,必须

马上去办。

我听禅无的口气不容置疑,非常坚决,就赶紧掉头赶回去。见到禅无,他给我看了一叠文件,里面有他的签字,让我和贤一也签。是一份详细向有关部门讲清楚事情经过的材料,材料是贤启法师和禅无组织的,经过了贤菜的认可。

然后禅无告诉我,让我和贤一立刻陪同贤菜去公安部门报案。他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会有律师陪同。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同意

了,那个时候,除了听上位禅无的话,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如果,当初贤菜向我和贤一讲述事情真相的时候,第二天,我们俩就离开,就不会卷入这场风暴了。既然没有选择那样一条路,这条路就不走也得走了。

好在,我已经不再对师父报有任何希望,也不再对他的名利和地位有任何的所求,也不对我曾经付出过十多年的道场有所求了,无所谓了。

当天,贤一和我陪同贤菜,拿着材料,去见律师。

二十七、贤瓜消失了

在区公安分局的门口,贤一和我以及贤菜,见到了贤启法师和随行的律师。

区公安分局告诉律师,要去派出所报案,分局不受理。

律师就带着我们到了龙泉寺所在地的派出所,贤菜向接待报案的警察讲述了情况之后,派出所非常重视,告诉律师和贤菜,这里不能受理,要到案发地派出所报案。为防止意外,所长亲自开车带我们去案发地派出所。

路上,所长告诉贤菜,在去案发地派出所之前,要先去案发地。我觉得警察真的是很有经验,也打消了我的一些困惑,如果贤菜

说的是谎言,她必然无法找到那个神秘的只有几个人知道的民居,那后面的所谓报案都不成立了。

贤菜带着警察,到了那片居民区,大致辨别了一会,就带着警察上楼,过了一会儿,下来了,找到了。

那个就是我们最早闭关学习戒律的地方,以前我常开车送人,来过这附近。

在派出所,公安部门很重视,警察都不是派出所的,说是从分局来的,看起来都非常精干。原本以为,我们只是陪同贤菜,贤菜向公安部门报案就可以,没想到,要求我们所有人都要接受询问,

整整一夜。

警察分别询问了我们每一个人,能想到和不能想到的各个细节都

被问到。

当时,我就意识到,在那种环境下,如果是谎言,肯定立不住,如果是事实,就一定会被坐实。我被询问的时候,是三位警察,一位问话,一位用电脑敲字,一位坐在旁边,像是跟这个事情无关一样。问的问题很注意逻辑性,时间、地点,紧凑严密。我开始注意自

己的表达,如果是我看到的,就说是看到的,是我听到的就说是我听到的,不说自己推断和猜测的。

询问的时候,旁边那位看似无关的警察忽然就插进来一句话,追问一个细节。我猜想,警察可能是在试探我们是否串通起来报假案,如果是,那就一定会有漏洞,有说不圆的地方。

想在这里说谎,那真是要掂量掂量。天亮了。

当时由于是安居期间,不能在界外过夜,天亮前,我们按照戒律做了安居的出界法。

报案程序结束后,有一位中年警察送我们出门,他说:“我们的职业就是匡扶正义,事关重大,希望这个事情不要外传。”

是的,很多人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这真的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通过报案更加打消了我仅剩的疑虑,如果贤菜报的是假案,那她绝对不能轻松离开派出所。

如果按照法律,假的,就是诬告。

如果按照戒律,我们内部要先进行举罪调查,贤菜说的话,我们内部先进行质疑,我亲历了至少是五六位管理层当面对她进行询问和

了解情况,观看证据,倾听讲述,追问质疑。

看到内部无法解决,可能贤启法师和禅无才决定通过报案的形式报告给政府,以求政府出面处理。因为同时被侵害的还有贤瓜,她人已经从香港去了美国,如果这个事情是假的,她就有责任站出来,接受我们内部的询问和质疑,接受警方的询问和调查。但是,这个人一直都没有出现,谁也找不到她。

后来,我听说,贤瓜被人藏了起来。

在本文正式出版之前,希望贤瓜能够联系我,是否有什么隐情,难言之隐,等等,可以充分表达,大家会如法如律地提供帮助,也看看这些文字有没有错误、偏颇和疏漏的地方,以免未来社会大众舆论会对贤瓜不利。

二十八、良知

报案完的第二天,贤启法师请我们吃了早点。

贤菜当众给了贤启法师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她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因为,她一直认为,她不应该配合贤启法师,贤启法师不应该这样处理问题,应该在内部解决,现在把事情搞到这个地步,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贤启法师很宽厚地表示了理解。

贤菜一方面内心里并不希望让师父太为难,一方面也无法容忍师父如此对待自己,也不能接受师父对其她尼众的侵害。

可能是女性的本能,当贤菜听说,有一位疑似受侵害的尼师疯了,被送到精神病院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一直对我和贤一大声嚷嚷: “不要啊,不要啊。”

让我的内心受到了很大的震动。从此,面对这类事情就格外小心,也意识到她们的特殊身份和特殊的心理状态,这种事情更容易受到伤害。

之后的几天,贤菜在贤八的陪同下,多次去找师父,表示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

那几天,贤菜听说贤佳法师把一些材料用邮件发给了教内的一些人,非常气愤和激动,认为不应该这么办,情急之下就问贤八怎么办?贤八开玩笑说:“揍他。”又问我,为了平息她的情绪,不至于出更大的乱子,我只好违心地说:“同意。”贤菜说:“真的啊!”那天

中午,大家正在吃饭,她径直进斋堂,走到贤佳法师的面前,当着大众的面掌掴了他。

贤菜可能是觉得自己的痛苦不应该让别人知道,她希望最好什么影响都没有,大家都能好好地过下去。

我心想,贤佳法师有修行,这点委屈不算啥。

当天晚上,我找到贤佳法师道歉,希望他能理解并原谅。贤佳法师欣然接受。

忙了很多天,贤菜依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换极乐寺的当家师,获得澳洲的管理权。

无奈之下,自己订好了回澳洲的机票,准备回去继续读书。出发的那天,依然是贤一和我送她去机场。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很多法师知道了消息,不约而同,悄悄地也去了机场送行。在机场,贤启法师给大家买了很多冰激凌,大家一起在机场的咖啡厅候机,最后目送贤菜进安检。

贤菜给大家拍了张合影照片。

大家来送她,给了她很大的鼓舞,也给了贤一和我很多的温暖。

二十九、撤案

那次诵戒,师父给我们的讲话,感觉他很有信心,觉得谁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他觉得贤启法师很天真,自不量力。

但是,他可能没有想到,贤启法师会报案,也没有想到贤菜会配合。

贤菜事后曾经对我表示,师父这个人太傲慢了,他谁都看不起,他觉得自己的魅力足够让身边的女性都可以让他随心所欲。

贤菜回到澳洲后,可能师父和体系这才急了,开始想办法,组织人设法说服贤菜回北京撤案。

我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什么因缘,也许只有撤案,师父才能涉险过关,不被追究责任,或者只承担少量的责任。

很快,贤菜在澳洲就收到信息,请求她回国撤案,可以满足她提出的条件。

只要她撤案。

那几天,我一直没法正常休息,不断有人找我,让我从中斡旋。因为,贤菜出于对我和贤一以及禅无的信任,要求我们都要全程参与,了解情况。

贤菜表示,回来撤案可以,但是要满足她的三个条件:第一,换掉极乐寺的当家师贤宝宝;由贤一、贤二陪同贤菜,亲自到福建极乐寺,向全体大众宣布,并且要白纸黑字写下来,盖上极乐寺的公章;第二,澳洲的管理由禅无负责,贤一、贤二作为副主管,其他任何人

不能插手,并要求白纸黑字写下来,盖上龙泉寺的公章;第三,要求立刻支付 36 万人民币,作为她的补偿。

这 36 万的来历是这么回事,当初,贤菜告诉我们说,她曾经找

师父要 18 万,师父没给。

贤一和我以及贤四就很感慨:给了不就得了,何苦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师父又不是没有钱,他有的是钱,何必呢?别说是十八万,就是三十六万,也应该给啊。这不是钱的事情,多少钱能换一个比丘尼的清白呢?

所以,贤菜就记住这个数了。这边的经办人很快就答应下来了。我们就很感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还跟贤菜以及周围的几个

人调侃:“才三十六万,应该追加到三百六十万,反正师父有很多钱,这点钱对他来说算啥?”

贤菜说:“那怎么可以?”

那天晚上,我不断地被叫起来,帮忙核对文字是否有误,等等。后来我才知道,或者是师父或者是贤六组织了一个小组,私下里

商量好满足贤菜的条件,只要她能回来撤案。机票他们也给贤菜买好了,贤菜还提出条件,钱必须在几点之前就到账,否则,就不上飞机,怪忙的,还要上学读书呢。

这边也不含糊,竟然就在贤菜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下,满足了贤菜的诉求。两份盖好公章的文件,拍照发给贤菜检验是否合格,原件交给贤一和我保管。

钱也在贤菜上飞机前到账了。

贤菜上了飞机,准备回来撤案。

支付给贤菜的 36 万,不是师父出的。

三十、师父有很多钱

后来,听说,师父被查出来有数额惊人的个人私蓄,过亿,我一点也不意外。

他的收入来源主要有这样几个。

信众供养。他身居高位,每天要接待大量的信众,很多会奉上供养金。

还有很多人出家前,在依师法的指导下,会做“广大供养”,把自己的个人住房、财产做最后的处理,相当一部分供养给师父。

我知道的一笔,是一位比丘尼,把北京的房子卖了,现金一千多万,处理了自己的一些个人事务,剩下的七百多万,全部供养给师父。

这些是很私密的事情,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贤四专门帮师父打理这些事情,私下里告诉我的。

我也供养过,整个体系男众女众出家的有七八百人,每个人都是在出家前处理完自己的财产,身无分文地到体系里生活,没有任何收入。这也成了我们对外宣传的一个很好的口实,以证明我们很清净。

师父还掌控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众因为出家而捐出的住房。

由于住房的过户手续比较麻烦,师父就掌控着这些房子的钥匙。还有汽车,一般人不知道,我的一位好朋友出家了,把自己的奔

驰车供养给了师父,不知道这车现在在哪里。

体系也有很多的钱,这些钱主要来自法会收入等等。师父要求我

们一年要办至少五十场法会,我们就辛苦地组织,敲敲打打、忙忙碌碌地,非常累,最后还要把很多大功德箱扛回来,在财务室,现金堆得像小山一样。

实在是太累了,每天早上四点左右就起床。体系的鼓舞是“要发心”,不发心,是很羞耻的事情。于是,我们就经常发心去数钱,本来都累得不行了,但是还要放弃午休时间,去数,整理这些现金,然后开车带着财务去银行存上。

唉,真的是自己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水陆法会那更是收入惊人。

师父在财务上很谨慎,轻易不让别人了解。负责财务的是很小就跟他出家的,很单纯,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几个岁数很小的年轻人轮流干,别人绝对插不上手。

虽然跟了师父十年,但他对我也很提防。只有一次说漏嘴了,他说,我们的一个账上不能有太多的钱,不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还有一次说漏了嘴,负责流通处的一位法师,也是很小就跟他出家的,有一次当面汇报财务收支情况的时候,他立刻悄悄摆手,不许在别人面前说。

事实上,账上的钱已经拦不住地暴涨了。贤五长期负责一些重要的接待,亲口告诉我,有一次,一位信众来寺里拜访,看了寺里拍摄的广告视频,就是那些大家熟悉的纪录片,第二天就送来一千万的支票。

大量的参访团也会留下不菲的供养金。

寺里会有很多建设,但是建筑材料和装修材料总有人供养,劳动力是僧众和居士,基本上体系出不了什么钱。

纪录片《五岁菩提》里故意提到寺里缺钱的事情,是捏造的。本来片子都做完了,播放了很长时间了,后来接待来访者越来越多,有比较明白的访客看看出来,感慨地说:你们太有钱了。

有一次,要接待一位重要的领导,流程里要给领导播放这部片子,师父就安排让我连夜改片子,要强调寺里缺钱。临时就找来贤五,戴着安全帽,专门捏造了一段寺里缺钱的桥段插进去。下午拍摄,晚上剪辑。

早年,长期负责财务的贤十不会开车,常常是我开车送他去银行存钱,听他亲口说,体系不缺钱。

后来,建极乐寺,我被要求制作一个募款广告片。我拿到她们那边拍的一些建设素材,给剪辑了一段《夜空中最亮的星》,师父要求在法会期间播放,吸引了大量的募捐。

我还曾经陪着贤六到南方信众家里募款。

后来,负责设计建筑的贤九告诉我,极乐寺的建设,师父没有出过一分钱。而且,亲自接收过巨额的、多达五百万的给他个人的供养,令他非常惊讶,他也被告知,不许外传。

早年,我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觉得师父做的都是对的,乃至于,师父非常吝啬,吝啬非常极端,都没有引起我的怀疑。

吝啬到什么程度呢?一般人难以想象。

三十一、视财如命的性格特征

我们这么多出家人,难免就会有各种困难。有的是独生子女,父母生病;有的是家庭困难;有的家长有精神病;有的是亲人出车祸等等意外;有的是没有经济来源;有的是需要手术的;有的是需要长期治疗的;有的是欠债的。林林总总,都需要钱来解决。

凡是遇到这些问题,师父都是让我们自己想办法,他开许让我们向居士化缘。好在一直有很多居士帮忙,解决了部分困难。但是,麻烦越来越多,我们这些具体解决问题的人,越来越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师父给过谁钱来解决困难。

只有一次例外,就是贤佳法师的父亲。

这件事情是我亲自处理和解决的,颠覆了我的很多观念。

贤佳法师就读于清华大学水利工程系,博士毕业就跟着师父出家了。他是独子,出家的时候,悄悄消失了,父母不知道。

他的父母都是农民,也没有啥收入,一般情况,找不到也就算了。但是贤佳法师的父亲虽然没有文化,却不是一般人,他听说儿子是出家了,就全国各地挨个寺院找儿子,找不到,数次想要自杀。

找了好几年,也没有心思种地,也没有心思打工,负债累累。 其实佛教界有非常多善良的人,有的寺院听说了老人家找儿子,

就主动资助他,帮助他度过难关。尤其是找到一座寺院,方丈对他找儿子的事很认真地讲了三点:“一,我以一个出家人的人格担保你儿子不在我寺院。二,我是一个穷和尚,我会以我个人最大努力来帮肋

你解决目前的生活生存困境。三,如果哪天你儿子真的来到我寺院,我会劝慰他回家看望父母二位老人,或第一时间电话通知你来与儿子 见面沟通。”方丈的确慈悲,他做到了,他自己或发动居士济助直至 老人找到儿子为止,特别是一次寺院全体僧人共捐两千元资助款帮助,这让老人看到了佛教在中国还是有希望的。

老人家逢人就讲自己这些年找儿子的辛苦,也曾到处上访,还找到清华大学的领导,导致清华大学的学佛组织被取缔。

后来,终于打听到一点信息,是在北京的龙泉寺,找来了,情绪很激动。师父压力很大,让我去处理。

前前后后忙了很久,在北京多次接待老两口,听他们的倾诉,了解他们的困难。最后,老两口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人家说,虽然不支持孩子出家,但是理解孩子的选择,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

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师父每个月能不能给两千块钱,用于老两口的生活。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干不动体力活。如果贤佳法师还俗回家,他可以给儿子找个木匠的工作,一个月至少可以赚到三千多块钱。

师父同意了,让我来办这个事情。

第一个月,师父汇了两千块,我当时就想,师父您那么高的位置,这点小事,至于自己亲自办吗?你给我一年或者两年的,两三万块钱,我帮你办了就得了,您那么忙。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第二个月,到日子了,我接到了贤佳法师父亲的电话,为什么没有收到钱?我就赶紧联系师父,过了几天,师父

把钱汇了过去。

第三个月,到日子了,我又接到了贤佳法师父亲的电话,为什么又没有收到钱?我只好又给师父发信息。过了几天,师父又给汇了。第四个月,到日子了,我又接到贤佳法师父亲的电话,电话越来

越难听,老人家越来越愤怒,应该是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我又 尴尬,又崩溃了,这事没法干了。师父就是不好好给人家汇款,就算 是不信任我,而且这事完全可以委托身边的秘书侍者以及财务来办啊。

您自己有那么多的钱,为这点钱,何苦!

最后,彻底激怒了贤佳法师的父亲,老人不干了,又开始上访。之前,我跟师父交流过这个事情,师父的态度是:他父亲就应该

去工作,而不是找别人要钱。

我当时觉得师父也许是有甚深用意,后来,慢慢就知道了。唉,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

这个是人格上的缺陷。所以,就能理解,为什么师父从头到尾只给了贤菜两袋零食。而且,事后我才知道,给贤佳法师父亲的这几千块钱,也不是师父个人出的,而是他指示陕西的一家他住持的寺院出的。

三十二、嗜权如命的性格特征

请原谅我用这样一个标题,因为实在找不到更恰当的词汇来表达,本意没有贬低的意思,只是客观记录和陈述。

对于贤菜的两个小小的无伤大雅的诉求,如果师父答应了,这个事情就解决了,不会闹到那么大。而且,据我了解,不逼到那个份上,贤菜也绝不会配合贤启法师。

一般人确实理解不了,我也理解不了,师父为什么会这样。以前,我们被体系教育,师父就是佛,所以,我把这些都归结为师父的甚深用意。慢慢地从这个教育阴影里走出来,就开始理性地理解,师父是个人,他有严重的性格缺陷,在对金钱的强烈控制欲之外,他还对权力有着不顾一切的迷恋。

一方面,他觉得这个权力是他的,不容冒犯,不容许别人有丝毫的染指;另一方面,他觉得他的权力覆盖之下的所有的名利资源,都是他的,绝不会放手,哪怕到了那样一个关键时刻。

这个缺陷,导致了他做出了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事实上,我感觉贤菜并不是真的想为难谁,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委屈找个出口,所谓的澳洲管理权,能有什么呢,她不就是想在当地有个安全感吗。所谓的换个极乐寺的当家,换就是了,哪怕给贤菜一个宽慰和台阶呢,那最后谁当家还不是师父说了算吗?事后有人告诉我,澳洲的管理权这个事情很重要啊,不能轻易给别人啊。也许吧,每个人的认知角度不一样,都能理解。

我们好几百人的吃喝拉撒,大大小小所有的一切,都是师父说了算。

那么多时间精力都用于哄贤菜了,满足一下她的一个诉求能损失啥呢?退一万步来说,作为一个权宜之计,先满足她,最后这些人依然还是会被师父牢牢控制的。

禅无和我们分享过他是如何听师父的话以及师父的功德。

早年,禅无悄悄出家,家里人终于找来了,不得已要回趟家处理家事。不敢直接回家,就先去的天津的亲戚家,这一路上,大事小事全都要向师父汇报,包括上洗手间、洗澡、穿衣、行程,等等。

这么多年下来,一个人的思想被彻底操控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管你是什么博士还是什么名校生。

我们内部每周要开执事会,二十六个执事,坐下来议事,从来也没有议出个啥来,多数时候,要不就是沉默,要不就是组织者独自发言讲话,要不就是以争吵结束。

好几年,都是如此。最后有人总结了一下,开会有什么用,最后还是师父一句话的事。

执事会,最后就不开了。 一切,全都是师父说了算。

对权力极端执着的性格的形成,可能是和师父的家庭有关,和他的成长环境有关,也许是天生的,他确实不是一个平常人。

后来,我听一位从体系里出来的尼众说,师父的老家有位中医讲,师父大概在 13-14 岁期间,得过精神类的疾病,这一年,家里人带

他四处求医,最后是一位住在小庙里的懂医的出家人给看好了。如果这个说法是真实的,那么,很多事情就能理解了。

否则,真的是难以用常情来看待的。

师父对权力和金钱的迷恋和他的性取向一样,也很扭曲。

一个人的性格形成不是一天两天的,这当中,确实是一个长期的处心积虑的过程。他在创办龙泉寺的初期,就开始办博客,这个当时互联网的新事物,是宗教团体传播的新工具,他抓住了,广大僧俗使劲写各种博文,内容基本都是讴歌他本人的。

现在回头看,用词挺过分的,什么高山仰止啊,什么生生世世要追随啊,等等。很多这种极度的赞美,吸引和凝聚了大量的信众。

这些博文其实文字水平都很一般,但是,师父竟然花费巨资,将它们全都出版成书籍,一共出了一百本。

出了一百本书,讴歌自己。据说,出书花费的资金还用了福建广化寺流通处印制经书的专款,还印垮了一家印刷厂。

这一百本百万册以上的书,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买,到处送,来访的客人送,出访时也送,那也送不完,新盖的建筑里,很多地方都大量堆放着这些书。出家头几年,我们经常会搬运这些书,把这些书都当成经书一样的恭敬。美国信众送去哈佛图书馆,馆长说这些书学术价值不高,不收。信众凭着赤诚的信任和信仰,想办法找门路最终送了进去,然后又想办法送进其他大学图书馆里。

师父的妈妈常常来北京小住,在这些博客书经常会提到,信众们会称呼她为“佛母”,师父也没有异议。大家就这样约定俗成了。

这一点一滴地努力,汇聚成他的权力。

他可能是无法容忍这些权力遭到任何的挑战。

最后,他屈尊弯了一下腰,就是因为贤菜报案了,他需要贤菜撤案,并且如数答应了贤菜的条件。

其实,就在和贤菜商量撤案条件的时候,已经有人放出风来,贤菜已经撤案了。

不少人开始问我,贤菜撤案了吗?

三十三、差一点,就陈尸德尘居

贤菜又回到北京。

这一次,师父是志在必得,他真的非常擅长摆弄人心,一般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他深知每个人的长处和短处,对人心拿捏得恰到好处。比如,这么多人都知道了内幕,一般人都不愿意掺和这个事情,而且还要持戒,还有伦理上的心理负担,但是,他就有办法让弟子们帮他做事。

贤三知道师父要找他平事,马上宣布自己闭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门上贴着封条。但是,师父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让贤三出来了,去做贤菜的工作。

我知道的情况,是师父挨个约谈了很多人,谈的啥,就不知道了。效果都很好,约谈过的人,包括之前不约而同悄悄去机场送贤菜的人,都开始帮师父办事。

我比较了解贤八的情况,他也是名校博士,没经历过社会,毕业就来出家了,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我印象里,处理这个事情的时候,他说着说着话,就开始痛哭流涕。有一次,他忽然来找我,说:“师父给他发了短信,内容大致是,师父岁数大了,未来的事情要靠你们了。”

贤八反复问我:“师父会不会自杀?”我说绝对不会。

贤八说:“你凭什么说师父不会自杀,如果自杀了,那怎么办?”

我就劝他,一个依然在处心积虑地维护自己的权力地位和财富的人,怎么可能自杀?但是,贤八不是很确定,情绪激动时依然会痛哭,常常失控。

我判断,师父这是苦情戏,他知道我这个人比较二,于是就用比较二的方法应对我;知道贤八岁数小,情绪化,没有社会经验,重感情,就跟他打感情牌。

反正师父是真的有办法,把不少人就这样一个个地都争取过去,继续为他效劳。

我跟师父已经没有正面的沟通,靠贤八传话。有一天,师父发给贤八一条短信,是给我看的,内容是,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可能是想跟我表达一下他的心志和气节吧。

我也没跟他客气,就回了一条短信给贤八,请贤八再转给他。内容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不算本事,我也能做到,把权力地位和金钱置之度外,才是本事。”

师父安排人做贤菜的工作,和以前不同,任何人不能参与,只有贤三去。据贤菜事后表达,自己是被威逼和利诱了,使得贤菜横下一条心,提前写下了遗嘱,并准备好了刀片,准备在她居住的“德尘居”自杀。

矛盾的焦点在于,贤菜在撤案书上写下了“我撤案不是否定事实,只是为了佛教的声誉和体系的未来”这样的字眼。

而师父需要的是:撤案,就是否定事实。

而且,要求贤菜自己亲自去派出所撤案,但贤菜只同意写个材料,

别人去交。师父甚至把车都安排好了,陪同去的人也安排好了,等贤菜上车,贤菜就是不上车。

双方僵持起来,而此时,对外已经开始宣称,贤菜已经撤案了。贤一和我也无法和贤菜见面进行沟通。我们俩就在德尘居不远的地方溜达,商量好,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天下午,我们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如果我们俩此时离开,贤菜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此时不离开,我们也很危险,因为,一旦贤菜被说服,写下了否定事实撤案字句,再去公安部门撤案,那就意味着贤菜之前是报假案,是不是有法律责任先不说,光是体系内被蒙蔽的心中的各种愤怒就足以毁掉贤菜。

贤菜毕竟还只是个小女孩,哪里能经得起这样的压力。

在不了解贤菜和师父派去的人进行商谈的结果的情况下,我们俩还是冒险回去看望了贤菜,果然,贤菜已经写好了遗嘱,准备好了刀片。

真是万幸!

且不说事情发展成啥样,如果在自己手上出了一条人命,会是一生的愧疚。

好在,这个事情没有发生。贤菜告诉了我们俩发生的一些事情,她坚持要写“撤案不是否定事实”这句话,并不同意亲自去派出所。但是,那边坚持要拿掉这句话,坚持要贤菜自己去派出所,贤菜说,对方对贤菜使用了极其粗暴的语言暴力和恐吓威胁。

贤菜也不含糊,悄悄将被威胁的过程录了音。

贤八是奉命送贤菜去派出所的,看见贤菜坐在椅子上哭,心软了,也哭了。

贤菜说:“我是受害者,但目前这个状况,我必死无疑了。为了大局,为了大家,牺牲我一个人,保全更多人。”

贤八当时很激动,说:“我不要你死,我决不能害了你,如果撤案就会让你死,那就不撤了,我不去了,谁爱去谁去,我不能让你死。”

撤案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但此时体系已经开始对外高调宣称,贤菜撤案了。

三十四、贤菜离京

贤菜要离开北京,回澳洲,她很担心自己再被威胁撤案,身心都非常焦虑和疲惫,我们也很担心。而此时,得到一个让我们不安的消息,贤六从福建坐飞机来京了,当时我们已经得知,贤六已经开始全力为师父效力了。

我们都很担心,他会采取极端手段,迫使贤菜撤案。

当天晚上,下着大雨,出于对贤菜的安全的考虑,入夜,我和贤一悄悄开车把贤菜从德尘居接走,接到山下的一个隐蔽的民居住了一夜。

贤菜很害怕贤六,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我们建议她在机场候机,这样,公共场合下反而会比较安全。但是贤菜不同意,她觉得,如果有人胁迫她,她可能无力反抗。

出于对贤菜的尊重,我们按照贤菜的要求采取了尽可能的安全措施。

登机前,贤六真的赶来,很真诚地约谈贤菜,贤菜放松了戒备,悄悄赴约,参加了贤六的饭局。吃饭间,贤六并没有威胁贤菜撤案,而是宽慰了贤菜,饭后还亲自帮贤菜提了行李,送贤菜去了机场,直至进安检。

后来贤菜告诉了我一个细节,之前那一次悄悄去广化寺密会贤六的时候,结束后贤菜提出我们几个人一起合个影吧,贤六拒绝,说他很忙,然后就匆匆走了。但是这次,贤六主动拿出手机,就在餐厅的

包间里和贤菜以及禅无一起合了影。

两年后,贤菜又告诉我,贤六征求了律师的意见,认为如果不撤案,师父利用宗教违背妇女意愿侵犯女性的性质,是会判刑的。为了不让师父坐牢,也为了挽救体系,撤案是唯一的办法。

虽然花了很大的代价,很多的努力,但是撤案却不了了之,贤六也确实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很无奈,只好对外谎称贤菜撤案了。贤菜有惊无险安全地离开北京,回到澳洲。

贤六送贤菜走了之后,立刻就换了一个态度,他立刻对外宣称贤菜是个骗子,陷害了师父。

之后,我们有一次长达三个小时的谈话,他告诉我,他专门为此到北京找到师父,亲自问他,这么长时间,我从来也没有亲口听到你说,这些是不是你干的,你能不能亲口告诉我说,你没干。

师父回答说:“我没干。”

贤六亲口告诉我,当时,他就拍着大腿站起来,说:“师父,你早说啊。”

就师父的这一句“我没干”,贤六就放弃了所有已知的证据,放弃了戒律和伦理。其实,师父确实对人心有一套的,他知道怎么搞定贤六。

我还是比较理解贤六的。他之所以这样选择,我觉得,一方面师父对人确实比较有办法,一方面他自己也确实难以接受,毕竟,他受过那么好的教育,放下世间的一切在体系里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十几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他的妈妈患癌症在北京治疗期间,都是别

人安排组织人照顾,他自己因为在福建为体系做事,走不开,直到临终前,他才往回赶。

当天半夜,我们这些后学就在医院里守着即将离世的他的老母亲,掐着时间,飞机降落了吗,出站了吗,接到了吗,等他回来。还好,母亲在他面前去世了,算是见到最后一面。

贤六曾经告诉我,当年,他在北京某著名大学很快就要当博导了,放下一切,跟着师父出家了。

对贤六来说,这个太残酷了,如果接受了这个现实,就意味着他的十多年就白瞎了。

有时候,一个人,面对现实,质疑自己倾心付出的过去,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很多人为了让自己的过去合理化,会拼命地寻找借口,制造理由,来达到心理的自洽,避免崩溃。我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在自己深爱的人出轨之后,难以接受事实。何况,信仰是比恋爱更加虔诚投入的事呢!

后来,我收到了不少贤六咒骂贤菜的微信截屏,言辞很情绪化。之后,贤六也很失控地给我发了网络上给师父洗白的文章。

后来,我才知道,答应贤菜的三个诉求,主要执行人就是贤六, 36 万也是贤六连夜筹措并支付给了贤菜。

是啊,如果贤菜真的诬陷师父了,他干吗不去报案把贤菜抓起来啊?干吗不去诉诸法律啊?干吗要按照人家的要求写好文件盖上公章给人家呢?干吗要给人家钱呢?

相对于我们,他更难以接受真相。贤六竭力教导体系里的出家众

和在家众,师父是无辜的,而且还说去东北找了一位非常有修行的人 “看”了,她也说师父没问题。

这些都成了事后体系内不愿意接受真相的人重要的心理依据。贤六以他的权力、能力和勤勉,还有忠诚,成功地协助师父将濒

临崩溃的体系再次牢牢地控制住。

当然,他也可能是觉得这么不容易创建出来的体系,就这么崩溃了,太可惜了。

我理解贤六,就像当初贤一和我没有跑路一样,我们是抉择了一条道路,走了上去,就得一直走下去了。贤六也是,当他这么选择了之后,也没法回头了,多难也得走下去。这不是一个是非对错的问题,也许,这就是生活吧,有的时候,就是需要骗过自己,才能心安理得地过下去。

我听说,师父被很多领导谈话,他都否认,后来,有人把那些短信记录给他看,请他解释,他才低头承认。

之后,听贤佳法师说,有关部门调查了师父十年的短信记录,结果触目惊心。

三十六万兑现了,极乐寺也换了当家师。贤六亲自去极乐寺集合几百位尼众,当众宣布更换当家师。新任当家师是一个常年隐居闲职的尼众,之前并没有参与执事,对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也毫不知情。不过她学的是一样的依师法,所以依然引导大家走着一样的路。无论总部的尼众还是海外的尼众,都依然跟师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保持着封闭的环境和信息的封锁。

贤菜没有得到澳洲的管理权,据我了解,体系做了澳洲那边的主要护持居士的工作,疏远了贤菜,那就意味着,贤菜慢慢在澳洲就待不下去了。

三十五、禅无出走

贤菜的报案和被劝说撤案,关系到很多人的选择。禅无作为核心成员之一,受到了很多的追问。本来就身体不好的他,不堪其扰,选择了避开,他悄悄去了江苏的一座寺院暂避。我们保持着很密切的联系,并且建有一个微信群,贤菜、禅无、我、贤一。

很快,我听到了一个消息,有人向我求证,禅无反悔了,认为师父是无辜的,已经忏悔了。

我觉得很诧异,立刻就用微信询问禅无,禅无立刻回复:“不可能。”

我就如实回答了咨询者。

事后我了解到,原来,包括贤菜的撤案提前散布消息,禅无的反悔,提前散布消息,都是志在必得、孤注一掷的做法。

师父非常不甘心,他希望能够挽回局面,这比较符合他的性格。 7 月 28 日上午,我在寮房里受到了死亡威胁,没有犹豫,赶紧

跑路走人。一方面是怕死,一方面也是觉醒,对我曾经受到过的修行教育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因为,这之前,我们被教育,大家比亲兄弟还亲。

我们还有戒律,对另一个比丘发出死亡威胁,这是犯戒的。但是,谁还能想到这些呢?

其实还是很伤心的,离开北京之后,没有敢告诉任何人我的行踪,悄悄躲在一个居民楼里,期间收到了北京市宗教局一位处长的电话,

对我的安全表示了关切和慰问。

有一天,又收到信众咨询禅无的态度的电话,说禅无反悔了,有没有这回事?我赶紧又联系禅无,但是联系不上。

反复联系都联系不上。

我就很不安,担心禅无是不是被人胁迫了,担心他的安全,其实,当时我也不方便多联系,因为联系多了,我的行踪被人知道了,也不安全。

但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最后,一直联系到禅无的妈妈,才确认,禅无没事,是安全的。可能,就是那段时间,贤六说服了禅无,不接受师父做了错事这

个事实。

禅无被说服,我完全能理解,因为他是一个特别特别单纯和善良的人,你都无法想象,世界上还有这么简单和纯粹的人。在体系里,只要是禅无说了,那大家就一定信,贤二说的,那得掂量掂量。所以,禅无的选择也是直接决定了很多徒众和信众的选择。

三年后,我才大致知道,禅无当时经历了什么。说服他的人告诉禅无,这是一个阴谋论,已经布局了很多年。并且组织了一整套的说辞,都非常有说服力,这套说辞也在龙泉寺内部,极乐寺内部和广大信众中间宣导强调,内容和政府的公告以及事实完全相反。

禅无选择了改弦易辙,主动去找师父忏悔,然后向大家说师父是冤枉的,并且拖着病躯四处奔波,去各地的精舍,为师父洗白。

有人告诉我,这三年,禅无一直在修“忏悔法门”。

我觉得这个事情都怪我,人微言轻,从小就不爱学习,是个学渣,所以长大了,说话没有人信。贤六是学霸,禅无是学霸,两个人应该更投缘,加上他们在体系里的地位,彼此之间应该信任更多。

禅无曾是河北地区的高考状元,从小就是学习好,好得不得了的那种。禅无曾告诉我们,他特别喜欢学习的感觉,沉浸在其中。

我们出家要忏悔过去干的坏事,造的恶业,我一忏悔出来,听忏悔的,都大张了嘴巴,惊呆了,怎么干出这么多坏事来;而禅无忏悔的时候,我也惊呆了,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清净的人。他就是一直以学霸的状态读到博士,期间只谈过一次恋爱,而且还是笔谈,是别人介绍的——如果这也算谈恋爱的话。

博士一毕业,就出家了,持戒精严,人人赞叹。

世界上真的就有这样非常非常清净无染的人生,竟然有这么单纯善良的人,如同一张雪白的纸。他真的是我们的好老师,好前辈,他对我的影响也是非常巨大。能和他们在一起修行过,想起来就很幸运。

现在,我们一起快速地回顾一下,当时发生了什么吧:

贤菜告诉禅无自己被师父侵犯的经过,禅无经过证据的审阅,各种分析判断,认真地思考,结合自己的经历,然后得出结论,他惊讶地感慨:这还了得,简直太可恶了!立刻报案,严惩坏人。

于是,他就和贤启法师一起沟通商量,组织材料,亲笔签字,指导着我们去报案了。就是大家后来看到的那些。

后来,管理层告诉他,这是个阴谋啊,布局了很多年,已经找了东北一位大师给看了,人家都说了,咱师父没有问题,是圣人,诽谤

他要下地狱,再者师父怎么可能抽烟喝酒吃肉,如果有的话,那应该有味道啊,我们都会闻到,肯定是贤菜说谎。禅无听完后,觉得对啊,这个说不通啊,这可麻烦了,诽谤善知识了,给师父闯了大祸了,赶紧去找师父磕头忏悔。

然后将功补过,用电话给海内外几乎所有的徒众们打电话解释,师父是被冤枉的。

熟悉和了解禅无的人一定能想象出禅无的单纯而善良的表情,惊讶的语气,天真的心地。

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反转,真是难以想象,但真的就发生了。多么可爱,多么魔幻的现实啊。

三十六、看似眼花缭乱但实际很周密的操作

我相信,师父不是仓促做的决定,他不愿意内部解决,一定是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对可能发生的结果,都做了一一的应对。

他是一个绝不接受自己不想接受的结果的人。

体系这些年积攒了一些人脉,这个对于普通人可能无法理解,但对于体系来说,这些就是名利的根源,很多很多的信众,宗教信仰支撑的各种资源,随时可以被调动和使用。

这些,是师父不肯放下的主要原因。

事后,我整理了一些信息大致梳理出这样一个脉络:

  1. 在体系内,不让核心管理层之外的出家人了解信息,赶走态度明确不会说谎来配合师父的出家人。
  2. 把尽可能多的男众女众迅速转移到福建的一些偏僻的小庙,没有手机,没有信息来源,让他们不了解信息,以达到长期控制的目的。

具体执行中,贤十五也参与了,在龙泉寺管理层的指示下,协助分批安排沙弥前往全国各地道场。五个人一批,为其订火车票、准备手机。其中有一批去往莆田广化寺,政府不让接收,那几位可能是转道去了别的下院。短时间内就送走了六七十位沙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们了解真相,以达到长期蓄徒并掌控的目的。以下是贤十五提供的当时的工作记录。

日期时间借用人堂口/班级用途手机或手机卡手机型号手机卡号码
2018-08-12贤 gou 师沙弥一班南下手机+手机卡inni17319383***
2018-08-12贤 fan 师沙弥一班南下手机+手机卡苹果18146572***
2018-08-12贤 jian 师沙弥四班南下手机+手机卡华为18146505***
2018-08-12lxingch净人班南下手机+手机卡sony13267830***
2018-08-12wdezhang净人班南下手机+手机卡inni18146572***
2018-08-11贤 jing 师沙弥三班南下手机+手机卡华为手机18210154***
2018-08-11贤 ji 师沙弥三班南下手机+手机卡oppo18110029***
  1. 组织团队在网络上散布两个谣言:政治迫害;海外势力干涉,背景复杂,组织运作。这两个谣言非常给力,如果一旦体系内的出家人获得了信息,就用这两个谣言应对,把锅甩给政府,继续掌控大家。
  2. 对内部进行教育,师父是无辜的,等待师父东山再起,用文革和历史上高僧大德受磨难的故事来让大家相信这个谎言。
  3. 把能带走的资源都带到福建,比如明确告诉相关人员,把体系经营多年的“北京市仁爱慈善基金会”带去福建。方法是,先让他信得过的居士做理事长,然后让贤三做信众和志愿者的工作,主要目的就是继续追随体系,不要放弃,然后逼迫主管基金会的贤二交出管理权,贤二立刻无条件地写了辞职信,主动退出,然后师父再告诉理事长,不要再理会贤三。

这样管理权就到了师父自己的手上。

我离开的时候,问过贤佳法师以后的打算,他说他要坚守在这里。我很佩服他,也替他捏把汗。但是,贤佳法师其实根本就不是体系和师父的对手,他哪里能坚守呢?我离开之后,很快体系就安排身体强壮的出家人,把他强行带离僧团,后来在政府有关部门的干涉下,把贤佳法师接走,进行了妥善安置和保护,以避免发生意外。

2018 年 8 月 1 日网上出现了被称为博士论文的 95 页实名举报材料《重大情况汇报》,汇报中提及了北京龙泉寺住持释学诚的诸多不法行为,包括性侵多位出家女弟子、利用多种手段精神控制女弟子、

“男女双修”、寺庙违建、巨额资金去向不明等。

在不到 24 小时的时间里,影响力很大的师父微博发布了盖有龙泉寺印章的严正声明:

严正声明

近日,原龙泉寺释贤启(俗名杜**,身份证号:11 )、

释贤佳(俗名刘**,身份证号:11 ),收集、伪造素材,

歪曲事实并散布不实举报材料,构陷佛教大德,误导大众。对此,北京龙泉寺作出以下严正声明:

不实举报材料中,基于伪造的证据以及恶意构陷学诚法师的不法目的,已涉嫌构成犯罪。由此,对学诚法师本人和北京龙泉寺造成的名誉损.害,龙泉寺将保留对相关责任人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此事背景复杂、组织运作、用心险恶,北京龙泉寺将提请上级政府相关主管部门组成调查组,对此事给予调查,以正视听。

北京龙泉寺 2018 年 8 月 1 日

(注:严正声明的原文直接有贤启法师和贤佳法师的身份证号码, 这里特别做了处理。)

事后,很多人都问过贤启法师和贤佳法师,为什么要把这个弄到

媒体上去?他们的回复是,原本没有想上媒体,是给各地有影响力的长老发邮件,想说清楚事实,期间被人发上了互联网。

后来我了解,确实不是他们发到媒体上的,而是他们发现内部举治无望,发给教内的一些长老大德,希望他们中有人能够出面劝谏,

但没想到的是,收到消息的人中有人觉得只有靠媒体的力量才能促使举治,发到了网络上。

贤十五回忆,2018 年 8 月 1 日上午,管理层给全体僧众开会,讲述了贤启法师和贤佳法师的“种种劣迹”,让大家不要相信,也不要看 95 页的举报材料,并向大家告知了与国宗局公告和事实完全相反的结论。

三十七、政府采取了积极有力的措施

2018 年的 8 月 15 日,中国佛教协会第九届理事会第三次会议在北京召开,接受学诚辞去中国佛教协会会长、常务理事、理事。

然后师父本人不知所踪。据说,被送回福建,在崇恩禅寺里被限制活动。

2018 年的 8 月 24 日,国家宗教局发布信息:

我局接到反映学诚有关问题的举报材料后,根据管理职责,进行了认真调查核实。

第一,举报材料中反映学诚发送骚扰信息问题,经查属实,涉嫌违反佛教戒律,已责成中国佛教协会按照佛教教义教规和《中国佛教协会章程》严肃处理。

第二,对举报材料中反映北京龙泉寺违章建筑问题进行了调查,现已查明,所举报的建筑,未依法取得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地方有关部门正在深入调查取证,将依法作出处理。

第三,对举报材料中反映北京龙泉寺大额资金去向问题,经调查,涉嫌违反国家财务管理有关规定,已交由地方有关部门依法依规查处。

第四,对举报材料提及的向公安机关报案有关性侵问题,北京市公安机关依照《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进行受理、初查工作,现正在调查中。

三十八、疑惑的产生

外人很难理解,一个人在一个团体里,会丧失判断力,对法律、伦理、道德都会如此漠视,我们疯狂地膜拜一个人,讨好他,邀宠邀功,想方设法找机会接近他,把他的话语当作真理,对他的要求言听计从。

即便发现了很多的漏洞,也都毫不计较,因为,不依师,内心会有恐惧感和罪恶感,对师父以及周围的一切产生的怀疑,都会给自己带来不安,认为自己一定出了问题,不是没有修好,就是不如别人。我们大量的时间不是用来学习经论,禅修念佛,思维法义,而是

用来“培养对师父的信心”。

这个“培养对师父的信心”,有语言文字上的灌输,也有引经据典,也要在现实生活中不断地训练自己。

总之,就是师父是佛,他不会有问题,如果有问题,就是自己出了问题。

在这样的环境里,再走出来,是很难的,不要说修行了,就是做一个正常的人,都很困难。

我的疑惑的起源来自一次事件。

师父有一天忽然把我叫到方丈室,一直聊了好几个小时,谈了很多,很晚了,我已经很困了,他也没有让我离开的意思。直到夜里大约十二点左右的时候,他开始强调重点,网络上有一些关于他的负面消息,我能不能帮他处理掉。

我当时已经出家离开社会很多年,一时就想不起来,怎么操作,

后来才想清楚,师父是让我一定要办成这件事情。

深夜,直到我想出了两个比较确切的线索,我们的交流才结束。转天一早,我开始联系过去社会上的一些朋友、网友等等,忙了

很长时间,帮师父解决了一些他非常想解决的问题。 他后来很高兴地说,他在网上没有什么负面信息。

在和一些朋友沟通交流的过程中,我忽然被问到,我这样做,和出家人修行有什么关系?这不是企业公关干的事情吗?

是啊,我出家就是干这个的吗?而且,这些负面信息都很真实啊。我做的这些,是对的吗?

企业公关是为了良好的形象和商业利益,师父求的是什么呢?虽然,这只是一转眼的疑惑,也被随之而来的自责淹没了,反正

师父就是对的,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是罪恶的。但是,理性的种子是在那时埋下的。

三十九、又一个疑惑

我们都是出自对佛教朴素的信仰出家的,是觉得佛法能够给自己和他人带来终极的生命解脱。可能就是这份朴素的心地,也是我们盲点的组成部分。

2015 年 12 月 13 日,一位毕业于清华的女孩子,在寺里坠亡。当时我正在外地,半夜,接到禅无的电话,说师父安排我立刻返京,帮忙处理这个事情。

回京后,媒体已经将这个事情报导的到处都是了。师父安排我去了一家著名的媒体,和对方进行交涉,要求对方不再继续报导。在那家媒体里,对方的领导拒绝见我,我和一位编辑在大厅做了交流。

现在回想,当时,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出家身份,只是一个企业公关。

师父带着我们多次内部开会,商量解决办法,在那个接待了很多名人的叫“明心阁”的会议室里,师父多次大发雷霆,批评我们办事效率差,没头脑。

师父的失态,我们都会理解成是一种“加持”,是善知识示现愤怒相。之前,甚至师父在走路时不小心摔了一下,我们会解读成,善知识示现病相,然后四下流传。

现在回忆,师父处理这个事情主要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找到理由,推卸掉责任,另一个是减少赔偿。

由于师父到处做工作,用自己的影响力和权力转移了媒体的注意

力,也转移了有关部门的调查,事实上,导致事故的真正原因,是楼顶平台的那个栏杆太矮了。

寺里的建筑都是师父亲自设计的,每次他出差回来,一般都会找到负责建筑设计的法师,然后到设计师的电脑前,修改和重新敲定设计方案。他在建筑设计上确实很有天赋,他称这个方法叫边施工,边设计,边筹款,叫三边工程。所有人都必须听他的。

由于思想上的个人崇拜,可能也是导致他思想上麻痹的主要原因。本来,建筑上还是应该多尊重专业设计师的意见,再有天赋,里面确 实也有一些冷知识,一般人不知道。

比如,后来我才知道,栏杆的高度是有国家标准的,一米零五。但当时,坠下人的那个平台,栏杆只有几十公分高,如果正常走

路,不靠近栏杆是没问题的,但是,一旦人要是不注意,就有翻过去的危险。

况且当时进行的活动是蒙眼的,这个本来是在平地上组织的活动,不知道怎么走到平台上去了。不过,如果栏杆符合标准的话,应该也 不会出事。

一群人,蒙着眼,手拉手,走过去,有一个一不小心身体翻了出去。周围有看护的人,也是猝不及防。

事后,师父安排,悄悄把栏杆全都加高。

在开会的过程中,师父想找到坠亡的理由,听说她的同学中,有怀疑她是不是自杀。询问我们有没有相关的证据能证明她是自杀,试图导向自杀的结论,讨论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太牵强了,就作罢了。

后来,负责谈赔偿的法师向师父汇报赔偿数额,师父一再要求降低赔偿。

之后,我们想给坠亡的女生办一个超度法会,和她的个别同学做了沟通,汇报给师父,师父再次很激烈地批评我们,说,这会引起媒体的再次关注。

这事就不了了之。

再后来,师父问我,能不能把百度上的一些关于坠亡女生的信息删除掉。

我告诉他,这个做不到啊。

四十、贤二的来历和背景

贤二和师父的漫画故事绝大多数都是杜撰的,一个人创作,多人绘制,发布在师父的微博上,还出版成书。

因此误导了很多人。

大家都觉得在这个寺院里,有一个这样的师父带着一个叫贤二的小徒弟在修行。而事实是,师父带着徒弟们利用修行的理论创建了一个巨大的名利场。我们每个人都没怎么意识到,这些巨大的名利让我们当中的很多人都失去了理性,尤其是我。

我们忘记戒定慧,忘记了出家是干吗的,全都忘光了,在狂热的名利氛围中,我要获取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在体系内获得更多的威望和权力,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暗藏的名利心。比如,师父会不停地带人随侍他出国,把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某人办理,把一些重要的职务安排给某人,每一件事情都有机会赢得广泛的关注和影响。我们把这个叫承担师长的事业,承担不上的,就很失落。

甚至于他跟谁说了什么话,我们都会录下来。一方面作为重要的开示,存好,拿出来经常听,和大家研讨,这里面有什么深意;另一方面,也是彰显自己在团体中的存在感。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随师父出国的法师回来的分享会,从僧团内部扩展到在三慧堂僧俗二众一起聆听。

每次研讨时,我们都会这样表达:啊,以前师父也讲过这样的话,我没有体悟到有什么深意,但这次,终于体悟到了师父的深意,师父

太慈悲了,太智慧了……

唉,一个正常人,怎么能在那种氛围下,二成那个样子?

贤二这个人物投射了我内心深处渴望一个真正的好老师的愿望,渴望一个觉悟者引领我们觉悟,我把这个非常美好和朴素的愿望投射在了学诚身上,我相信也替很多喜爱贤二的人进行了投射。

其实,每个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进行投射,比如,有的人在寺院里使劲干活,有的人在学诚经过的地方跪拜,下雪了,我们集体去打扫山坡上的积雪,为了让学诚的车经过时不打滑。

有的人创作了各种形式的讴歌师父的绘画作品;有的人创作了歌曲、音乐;有的人创作了雕塑;有的人创作了各种短剧表演出来;有的人创作了各种视频。有的人创作不了,但是可以做大量的供养,金钱、物品,等等。

我认为,这全都是一种内心美好愿望的投射。

包括,在师父的丑闻被披露,人被政府管制了之后,很多不知情的信众,就开始在网上转发各种伸冤的文章,我注意到,几乎每一篇文章评论后面都有水军,这是要耗费多么大的时间和精力啊。这也是一种投射,因为这样做,内心的动机和我一样,都是在维护和捍卫一个杜撰和捏造出来的完美的理想。

这些朴素的宗教情感和创作贤二是一样的。

其实,人类很需要这样的情感投射。之所以,人类是人类,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情感需求。可能,大彻大悟就不需要任何投射了吧?

很多人都不相信师父是这样的人,如果我不是亲历了这些事情,

我也不会相信,我也会和很多网络上为师父鸣冤的人一样,义愤填膺地转发各种为师父叫屈的文章,挖掘各种可能的证据来为师父洗白。死也不信他能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对所有这类信息都坚决

不听不看不信。

我很尊重那些用各种方式维护师父的人,也很理解他们,从仗义的角度讲,大家做得都很够格。

因为,人活一世,谁不想捍卫自己内心仅剩的一点朴素而美好的人设啊,谁愿意直面残酷的现实啊。

师父是个怪人,但是比一般人能力要强很多,同时,也比一般人有更扭曲和阴暗的一面。

网上有很多人说,师父出事,一定是得罪人了。这个是不实的,他在官场上左右逢源,人脉很好,为人处世都拿捏得很到位。事发后,很多人一直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说,他真的得罪谁了,那就是得罪贤二了。

我们之间有十多年的朝夕相处的感情,平心而论,内心是很感激他的,很佩服他的。这十多年,师徒间也有很多默契,也有很多斗智斗勇,外加斗气。

名利多了,我就很抱怨他偏心,没有给予我更多。他也跟我不客气,干脆就是不带我出国,谁都带,就不带我,故意气我。

他越不带我,我就越跟他叫劲,越叫劲,他还就越不带我。气得我没办法,就很叛逆。

就在漫画里创作了大量师父不带我出国的内容,逼迫他带我出国,

但是,他就是不上路,不吃这一套,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且,每次他带完别人出国回来,被带的那个人都要召开一个侍师出国心得交流会。大家都去听他讲,怎么出的国,怎么跟师父见的世面,去过哪里,见过谁。做出 PPT,一边讲,一边放给我们看。你说,这多可气,咋办?

那个时候还有一个风气,强调随众,集体活动必须参加,不参加的话,别人会用很异样的目光看你,你自己也会很自责。所以尽管非常不想参加那个在我看来就纯粹显摆的侍师交流大会,但还是要硬着头皮去,坐在那里,如坐针毡。

他能带的,都带了,就是不带我。

请不要笑话我当时的精神状态,人长期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心会变得很狭窄,很较劲,很扭曲。

后来,被冷落的我,没事干,打算做个机器僧,正好寺里很多信众,是搞人工智能的专家老师们。我把这个想法跟师父汇报,他不同意,觉得没啥意义,嫌我乱搞。

那时候,我就跟他治气,你越不同意,我就越干。于是就悄悄组织人,把机器僧搞了出来,然后通过媒体发布了。他很生气,但也没办法,我就感觉出了口气。

后来,这个东西火了,他也乐得到处讲,这个是在他的理念和思想指导下搞出来的。其实,我观察,当时,他自己已经和时代脱节了,人也挺糊涂的,而且也驾驭不了自己创建的这个名利场了,他不知道如何分配,如何平衡,如何解决宗教和世俗伦理的关系,如何解决他

和弟子们之间的各种问题,更解决不了弟子和弟子之间的矛盾和问题。虽然,个人崇拜消弭了很多矛盾,但是越来越多的困难已经让他无所 适从了。可问题是,弟子们都认为,他具有佛一样的智慧,是菩萨再 来,什么问题都难不倒,所以,就全都眼巴巴地等着他解决。

对他来说,有很多课题需要完成。

而且,他的倔强性格跟我有一拼,犟起来,谁都拦不住,你就带我出趟国,哄哄我不就得了,但他就是不干。

我弄个活动啥的,请他出席,他就是不出席,别人的,就出席,我就非常没有面子,搞得我很恼火。现在讲起来很搞笑,但是在当时,那就意味着我很不被待见,在那样一个师父就是一切的氛围里,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他这个人,那么高的身份和地位,明知道我这么二,偏偏就要跟我一般见识,偏偏就跟我杠上了。

所以,你就能理解,为什么都到了那个地步,他就是不答应贤菜的几个小条件。

可能,他有很多担心和顾虑,比如,他很担心我抢走属于他的利益,于是,有一天,忽然让我签一份协议,内容是,如果我离开寺院,就自动放弃自己在寺院里创作的所有作品的著作权,主要是“贤二”。我没有任何犹豫就签了。出家嘛,本来就不在乎这些,好玩而已。

他太在乎这些。

在贤二的问题上,我一直在和他较劲,很多人都认为我是在争权夺势。也许是吧,但更多的是意识到自己投错师门的失望而表达出来

的不满。他也对我充满了戒备,随着贤二的知名度不断扩大,有一天,他外出开会,有人见他是出家人,就问,你知道贤二吗?

后来,他就要求别人给他做一个师父机器僧。我们私下里就想,这个师父机器僧,除了一个壳子,里面装啥内容呢?但是,那时候谁敢怀疑他啊!于是,他就撇开我,主持做了一个师父机器僧。

一个照他的形象做的壳子,底部有轮子,可以来回滑动,别的功 能就没有了。还参加过一个机器人展览。不知道这个壳子现在在哪里,。

贤二的影响力也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潜力,通过那几年的运作,我从内心深处就觉得,宗教团体不能与民争利,否则宗教团体会在神权、世俗权力、经济上无人能敌,这怎么能是好事呢?

宗教团体的存在就应该为社会服务,为社会经济服务,为民众服务,而宗教团体要以节俭、清廉、勤勉、慷慨成为社会的典范和楷模。但我发现师父没有这样的思维模式。

当时体系有个慈善项目,叫奉送爱心粥,全国各地都有,在大街上免费向路人送粥,帮助那些没时间做早饭的上班族。这个项目很受欢迎,但是需要有一个素餐厅支持熬粥,提供合法的操作和有保障的卫生环境。可是,全国的素餐厅都普遍亏损,所以也会影响到这个项目的持续运作。当时北京西二旗有个素餐厅,为了能维持这个爱心粥的运营,居士们竟然刷信用卡不让这个餐厅倒闭。

为了这个体系的发展,为了内心的信仰,为了师父的事业,很多居士都拼了。

有人实在不忍心这样,就让居士们把这个素餐厅改成了“贤二家”

素餐厅,一方面解决了居士们的经济困窘问题,一方面也照顾到不少出家人的父母和亲人。当时体系出家的越来越多,给社会留下了“困难僧亲”这个群体。有儿女出家的,有老公出家的。有的经济条件好的,就算了,但是很多有经济困难的,就带来了很多困难。

好在这个餐厅出现了,有劳动能力的出家人父母就安排在这里工作,他们有了经济收入,看病吃药也有了保障。同时餐厅也不断地为不在餐厅工作的其他僧亲们提供经济上的帮助,甚至考虑到有的僧亲没有劳动能力,但是有工作需求,就专门设了一个饺子房,门槛低,没有过高的技术要求,让他们一边念佛,一边包饺子,有收入,有事干,能够理解和护持亲人出家的现实。

由禅无直接指示,当时在北京居民楼的精舍里闭关学习的尼众,平时也需要这家餐厅送餐供养,以解决她们的吃饭问题。

由于居士们的勤勉,大众的支持,很快这个餐厅就办成了京城挺有影响的素食餐厅,为僧团和居士团体、僧亲团体的健康发展提供了很多保障,更是解决了很多出家人的实际困难。

也支持了一个奉粥的慈善项目,在那一带 IT 企业云集的地区弘扬和传播了佛法和素食文化。

但是好景不长,师父后来指示收回了贤二的使用权,不允许餐厅再使用,直接导致居士们四百多万的投资血本无归,许多僧亲失去工作和经济来源。

后来,网上才爆出来,在大家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师父极其隐秘地让三位他最信得过的弟子,用贤二注册了一个公司,大家分别持股,

秘密地进行了多轮的融资。

如果不是有人通过网络上的工商查询查出来,然后发到网络上,谁能想到,谁能想得到。

所以,那些说师父是抵制商业化得罪人被人陷害了,是站不住脚的,是不对的,是不了解实情的。

很多被他蒙蔽藏在福建乡下的出家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这样小心眼地对待死心塌地放下一切追随他的僧俗弟子们,挺不合适的,真是挺伤人心的。

我个人觉得这一切也是他和贤佳法师闹矛盾的深层原因,贤佳法师认为出家人就应该不吃晚饭,要严格持戒;师父则认为这个已经不符合时代因缘了,现代人身体条件不比古人,就应该吃,小小戒,应该舍。

表面上是两个出家人对到底吃不吃晚饭的理解。实际上是两个人在修行上、在做人上的根本分歧。但师父又有绝对的权力进行压迫,贤佳法师又无力抗争。

按照戒相,出家人确实不能吃。

但是贤佳法师越劝,师父就越较劲,本来他可以在丈室吃的,但是他偏偏就当众吃,鼓励大家都吃,当着沙弥骂贤佳法师是神经病。这样好几年下来,贤佳法师也是给怼的不行。师父你这是何苦呢?吃和不吃,好好商量,你吃你的,我戒我的,不好吗?师徒之间何必较劲呢?

现在我觉得,师父是傲慢,他在内心深处看不起别人,他的权力

和威望绝不允许被别人触碰。包括在佛法的理解上,戒律的解释上,师父怎么认为,就是对的,别人绝对不可以否认分毫。

当然,这其中可能还有更深层的心机,平衡弟子们的权力,才能达到更好掌控弟子的目的。这个不是道,是术,驭人之术。作为一个出家人,没有必要付出辞亲割爱的代价来学这些。

甚至于,当贤启法师作为他最得意的弟子派出去住持福建的普济寺时,常理说,当师父的应该去给站个台,要么给点钱,支持一下。但事实上,一位长期护持贤启法师的居士被师父请去,悄悄告诉他,你护持贤启法师,表面上护持一下就可以了,不要真的护持。人家居士也很实在,就请教师父:怎么做才算是表面上护持一下?

我没有刻意责备和挖苦他的意思,如果我在他那个位置上,被名利裹挟,不一定就比他更健康。他作为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几十年辛辛苦苦地走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早就甩出了一般人不知道多少条街。

作为一个普通人,从个人奋斗的角度来讲,他是很成功的,但是,作为宗教领袖和导师,这样就不合适。

后来,我看了他的聊天记录,本来,体系里很多千头万绪的要解决的问题就很多,他的大多数时间又用来和女人聊天,有的时候是彻夜聊。

四部手机,那么多女人,一个人,有多少精力呢?

我一直犹豫该不该写这本书,真是利弊难料。我的主要意图是想告诉大家,修行这个事情,不要相信人,要相信法。要依法不依人,

人是靠不住的。更不要轻易相信所谓的体系,更不要相信你看到的表面现象,不要相信广告。

指导我们解脱和觉悟的,是法。

或者说,找师父,不能冲动,不能图名气,要耐心地找明师,而不是名师。而且,知道不对,要及时舍弃,不然就会越套越牢。

一个人,无论条件根器多么好,在没有大彻大悟之前,在名利面前,少有不败给自己的烦恼的。我依然很感激师父,他带我出家,教会我很多东西,只是,他有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局限,我有受益,也备受打击。相比贤六和禅无等等他们这些博士来说,我已经很幸运了,他们那么高的学历和学识,十多年就生生地耽误掉,我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

唉,真是丢人,不怨天、不怨地、不怨师父,只怨自己心藏名利,和名利感应道交。

四十一、身语意全部奉献给师父

身语意全部奉献给师父。

每一位出家的,都要写生命回顾,从出生至今,引导的是写得越详细越好,不好的、好的都写出来,祈请师父加持,进入僧团后还得在班会、集体缘念上当众分享介绍。

我相信,这是一个很好的修行法门,能够彻底地放下自我,破除我执。但是,任何一个法门都有两面性。就像核能,利用好,可以造福人类,被利用,就会危害人类。

师父对我们有恩,曾经指导我们修行,这份恩德无以为报。

过去,我是稀里糊涂地跟着别人喊,把自己的身语意全都交给师父。现在才知道,这个口号里面有很深的内涵,当口号喊喊没事,但是,真的要行持起来,还是要掂量掂量,不是那么简单的。

里面有很多灵魂拷问。

语,献给师父,这个好理解,也好行持,就是讴歌师父,赞叹师父,在一切场合,用一切可能的方式传颂师父的功德,这个我能做到,而且真做了,文字、漫画、视频、演讲等等。

意,献给师父,这个也好理解,也好行持,时时刻刻忆念师父的功德,心心念念都想着师父。对着师父的照片磕头,想念他,感谢他没有舍弃弟子,感谢他在生死苦海中将贤二救拔出来,我也做了。

身,献给师父,这个就有障碍了。

怎么献呢?再说,师父你要咱们的身干啥呢?

这个可不是喊喊口号就行的,给师父干活行,搬石头行,端茶倒水、端屎倒尿、种地盖房子、捅下水道都没问题。

扪心自问,如果师父向你提出跟贤菜贤鱼那样的要求时,你如何选择呢?

请原谅我真的修不下去了。

从教理上讲,如果是破身见我执的话,经论上有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法无我,观心无常这样的方法。

通过缘起观,通过止观、戒定慧等等实践,我们是可以破除身见的。

这个把身语意一切都献给师父的法门,如果有人在修,并且彻底地修下去,我也能理解,也很佩服。

但我做不到。

对于那些把身献给师父的人而言,我也没有资格评价,但隐隐也觉得应该也不是本意,而是长期的熏陶改变了心智和价值观。比如,我们经常要唱一首改编过的歌《师恩》。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台湾琼瑶言情电视剧里的一首叫《一帘幽梦》的主题曲,海涛法师重新填的词。也不知道版权有没有纠纷,反正我们就经常排着队,对着师父的照片饱含深情地齐唱这首歌。

一有活动就先唱这个,天天唱,天天忆念,天天想,天天念叨,天天拜……

还专门做了一个 MTV,一开始,从一尊佛像的胸口飞出了一个师父的照片……

不要小看这种五毛特效,时间久了,意识作用就发生了变化,变到深处,就变不回来了。

因为,这是一个无我的世界,没有主观,一切都是缘起变化,可以这样变化,也可以那样变化,掌握这个规律的人,就知道怎么改变人心。

初学修道的人,还是要慎重面对向你索要身体的人。

四十二、我们在修什么

贤启法师对我们影响很大,清华大学在整个中国人的心目中,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一个清华的博士,追随的人,自然错不了。贤启法师本身也非常的正,非常的勤勉,非常的善良,也深深感染了我们。

贤启法师在指导慈善部的那些年里,很多人都受益,他总是身先士卒,言传身教,包括禅无、贤六为人都非常正,作为引导我们的前辈,并改变了我们的人生,他们都是我们生命中最好的贵人。

至少,我的出家,是有他们的影响的,或者说,我选择在这里出家,他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出家前,我被教育,体系是八宗并弘。其实,当时对宗派并没有什么概念,也不知道什么是八宗并弘,反正就是修行呗。

宗教小白,就是这样的。

出家之后,贤启法师亲口告诉我们这些后学,他修的法门叫“依师法”,就是对善知识修信心。这个法门非常快捷,能让我们迅速成就,成佛。

不仅贤启法师这样讲,绝大多数前面出家的法师们都这样讲,包括,同样是清华博士的贤佳法师和禅无法师。

我们怎么能不修这个“依师法”呢?

几百人都修这个“依师法”,我没有资格评价这个依师法,只是客观地回忆一下,给后人一个参考。

如果汉传佛教有八个宗派,那么,我们修的就是第九宗——“依

师宗”。

我们都学会了一套全新的语言系统,比如:万善根本从师出;没有师父,如万古长夜;师父和诸佛菩萨无二无别;供养师父的功德大于所有的供养;做师所喜;承事师长;广大承担……

我多次问过师父,关于参禅的事情,师父都予以否定,乃至嘲讽。有一次,我问跑香是咋回事?师父说是吃饱了撑的。

大家哈哈一笑。

剃度好多年了,我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法脉传承,后来听说,是临济宗,就问师父,师父说,就那么回事啦。

一出家,我真的是很听话,师父让学习《师师相承传》,我很认真地学完了,记了笔记,关键段落,背下来。这是一部藏传佛教祖师的传记资料。

后来,师父让我学习《菩提道次第略论》,我也非常认真地学完了,每一段落每一段落地背诵,然后默写下来。

其中的座上修,我也实践了,但是,后来修不下去了,主要是观想太复杂,还有的一些观想,和我的文化教育背景冲突太大。

这期间,我悄悄看了一些一行禅师的书,等等,内心里有一些罪恶感,因为,那个时候,私下看书是一件很罪过的事情。

出家前,我有一位老师,让我学习《金刚经》和《楞严经》,我就利用一些见缝插针的时间认真学习了这两部经典。

整个出家生活,师父更强调让我们干活劳动,寺里所有的建筑主要都靠我们自己干。基本上出家十年,干了将近十年的活,尤其是头

几年。

本来就是乡下出来的孩子,无所谓累不累,感觉挺受益的,意志力和体力都得到了锻炼。

我很想了解和实践禅修方面的事情,也不断地向寺外的人请教,也向常来寺里的师父的朋友道一法师请教。

道一法师很愿意指导我。

但是,师父否定了他,明确告诉我,不要跟他学习。

我和贤一基本就是靠自己瞎摸,好在,贤一的悟性确实了得,基本上,学啥啥明白,那几年,就靠贤一的悟性才在这条路上能坚持下来。

除了依师,确实没有修别的啥。也有受益,自己的傲慢被降伏了很多,能够看到自己的烦恼,遇事有了一点反省能力,不再像以前那样世俗和狂妄。但是,离调伏烦恼还有很远的道路。

由于前面的法师在戒律的行持方面都做得很好,所以,也影响着我们跟着效学,十多年下来,确实没白干。

我觉得“依师法”还是很好的一个法门,法无高下,关键是人,一个人以这个法门彻底放下自我,确实也很值得修。关键是,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不是善知识,或者有几成善知识。

依师法的优点也非常明显,它能凝聚团体,凝聚人心,然后做很多一般寺院做不到的事情出来。

但是,我们也渐渐滋长了另外一种傲慢,比如,我们被告知,我们承担了改造中国佛教的使命,我们肩负着佛教的未来。

我们当中很多人做戒律的校对和研究工作,也出了不少研究成果。贤一在师父的安排下,除了做戒律的系列讲座,还整理了一套资料。

这套讲座资料对戒律的研究很深入,但是,问题在于,很多的研究成果都需要佐证师父的做法是正确的,师父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合理的。

只有师父才是最正确的。

我们就在这样一个氛围里进行着各种研究和学习。至于禅定是啥,明心见性是啥,少有人着力探索。

我们只关心,谁更依师,谁更维护团体的利益。

依靠师父、依靠团体就是最好的修行,团体就像一条大船,哪怕我们躺在船上睡觉,最后也能抵达成佛的彼岸。

我们经常给师父写心得体会,他一般不回邮件和短信,如果回了,我们会如获至宝。

女众则被要求每周要给师父写周报,汇报自己的思想状况。

用“狂热”来表述,应该不算夸张。在我们内部流传着很多故事,师父是玄奘大师再来,唐朝时候就带着我们修行,然后一个一个地把我们找回来,继续走修道这条路。还有一个关于师父过去生曾经宁可自己烧死,拯救了我们这些众弟子们的故事。

很多人都是泪流满面地讲述这些无法佐证的神奇传说。

甚至,前面的法师还告诉我们《大般若经·东北方品》里,佛陀授记了,就是我们要兴隆佛法。

我们还长期上一个课,叫“师父理念课”,专门由一位法师负责

整理、研究、备课,还编辑了一本书出来,我给操作的,具体内容都不记得了,大概就是他这些年办庙的心得体会吧。大家通过学习研讨,很认真地挖掘整理其中的思想内涵和精神特质。现在回头看,真的很搞笑,一个还活着的才五十来岁的人,就要建立起一套思想理论体系出来,我们这些识文断字的人,竟然也没有任何的怀疑。

师父出事之后,极乐寺悄悄跑出来一位尼众,她是我引导出家的,由于她做过生意,有比较丰富的社会经验,感觉不对,就出来了,我们做了一些交流。

我问她:“这些年都修了啥?学了啥?”

她告诉我:“这些年都是在上位的引导下干活,净罪集资。”我问她,将来有什么打算,她说要做大和尚,去国际弘法。

我很诧异,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说,她的上位就是这样教她的,告诉她,师父以后就要当全国政协副主席了,你好好干,前途远大,将来会重点培养你,送你去出国,国际弘法。

她就很听话,狠干苦干,等着师父当更大的官,然后去国际弘法。后来觉得不对了,身体也干垮了,内心也越来越迷茫。

当她被告知,我们修行是戒定慧,是调伏自我,大乘佛教的出家人是做众生牛马,不是做众生的领导。她就很茫然,很不理解。

当然,她可能只是一个个例。更多的我也没有太多了解,但接触到的大部分精神面貌都不容乐观。大多数都用了很长时间慢慢平复内心所受到的冲击。

也有比较能独立思考的。有一位尼众,外语比较好,但对师父一

直没有很强的信心,后来受到“特别培养”,负责海外的贤 A 把师父邮箱给她,叮嘱她每天都要给师父写日记,并抄送给自己。如果哪天忙得忘记写了,立刻就会被关切地问为什么没写,鼓励她坚持。师父除了前三封邮件简短回复,鼓励她坚持写下去,之后很少回复。不过贤 A 一直很积极地鼓励她写,引导她说:“真的,什么都可以跟师父说,我来例假的事,都跟师父说。”并详细描述了她和师父就此话题互动的细节。她还反复几次提到师父到纽约的时候,和她微笑着默默对望几分钟,那种心心相印的场景,满脸的幸福。贤 A 笃定地引导她:我们只认师父,其他的比丘法师,什么贤 X 啊、贤 X 啊、贤X 啊,都不用听他们的,咱们就只认准师父。每次做功课时,贤 A都首先带着大家念“忏除生生世世与师父的违缘”。

这位尼众听到后当时心里忍不住就有点排斥:这怎么听着不像是健康的师徒关系呢?由于长期浸润在体系的思路中,她立刻采用体系的惯性思维,在心里谴责自己这是在“非理作意”,是“业障”,是在造“依师的违缘”。然而“特殊培养”了半年,实在还是没有培养出对师父的信心。出事后,体系怀疑她是间谍,她很反感那种整人的气氛,因此选择离开,开始探索自己的学修之路。

她说,她在极乐寺生活三年来,感觉那里大部分同学人本性非常好,善良、诚实、心地纯净、吃苦耐劳,道场总体而言也是重视持戒、重视道风。只是机制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尤其那种封闭、不透明、官僚气,那种机构强大的同化力量和对独立思考的压抑。

最刺激我的是一位被极乐寺清洗出来的女众,她很认真地准备出

家,很投入,很用心,在极乐寺当净人(净人,就是准备剃度出家在寺院接受考核的人),很努力地参与建设寺院,承担各种劳作。几年下来,都没有能够剃度,因为出事后政府不让剃度了。但是体系内没有告诉她们实情,就让她们耐心等待,等啊等,也没有等到剃度。

由于体系怀疑她对师父不忠,怀疑她和体系里列出的黑名单人物有联系,把她赶出了极乐寺。

其实,她对师父和体系是忠诚的。

被赶出来之后,我们见了一面,她很痛苦地追问我:“法师啊,你知道我的痛苦吗?是你们引导我出家,我辞去了工作,放弃了事业,现在又把我赶出来,工作可以再找,事业可以从头再来,可是,我内心的痛苦和伤害谁来弥补,怎么弥补?”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乖乖地向她道歉,也替当初引导她的人向她道歉,替师父向她道歉,替整个体系向她道歉。

我的心,非常惭愧,非常不安。

四十三、接待是不是修行

除了参与寺院建设,我们还承担大量的接待工作。2007 年,我上山当居士,经常就被安排接待,列队迎接客人,然后鼓掌,客人参观吃饭后,再列队欢送客人,鼓掌,鞠躬。

我们被告知这有很大的功德。

2009 年进入僧团当净人,也经常这样干。剃度后当了沙弥,干得就更多了。慢慢我也成为了一个组织者,也逐步形成了一整套的接待礼仪,十多年亲历了从接待镇领导到区领导到市领导,以及更高的领导。

不同的领导有不同的规格,在哪里等领导下车,什么时候献花,参观路线,放什么录像,介绍什么内容,座谈什么内容,茶水的温度和茶叶的多少,素斋的上菜时间等等,什么时候送礼物,送行的路线等等都已经拿捏得非常的细致了。

我们见证了师父是如何小心谨慎地获得很多人的好感,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到佛教的最高领导位置。

不少书上都讲,迎来送往、待人接物确实是修行,我们也从中学习到很多为人处世的窍门,但是,现在反省,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吗?

我们被告知,这不仅是修行,也是承担师长事业的重要工作。包括为他写什么样的文章,根据当时的舆论环境做什么事情,该

植树的时候高调去植树啦,该做慈善的就去做慈善啦,写博客,出书,等等。如何获得领导的好感等等,我们很默契地形成了一个套路。

我们都认为这样做是没有问题的,上上下下都有一个极度合拍的默契,只要师父获得了更高的位置,对佛教、对国家、社会都好,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现在回想起来,一个人,这么缜密和用尽心机一步一步地获得了他想要的位置,确实值得深思和反省。

四十四、到底有多高的管理水平

师父带着我们确实搞出了很多事业,如果用世间的管理水平来衡量,这个不是一般的高,世间人无论如何也搞不出来,除非是信仰。每个人都不计报酬,不计辛劳,完全的任劳任怨,无需监督,都

是发自内心的付出,所以,做出的事情,比如建筑啊、法会啊等等,都很出色。

整个团体的运作也井井有条。

但是,这个模式到底能走多远,也很难说,如果师父不出性侵的事情,团体创造的这个模式是不是可以成为一个样板,我觉得至少有很多可取之处。

毕竟,信仰作为一个出世间的模式,和世俗模式到底怎么结合,谁也不好下结论。不可否认的是,十多年来,师父确实带着我们做出了很多有价值的成绩,进行了很多有意义的探索,其得失很值得我们不断地总结和反省,取所长,避所短。

短短十多年时间,将一个残破的小庙恢复成一个对世界都有影响的大庙,凝聚了好几百高知人才出家,这也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到的。

我觉得,他这一点非常了不起。

问题是,他心眼太小了,他太看重这些事和人了,都视为是他的个人财产,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如果自己得不到,那就毁掉。这个也能理解,毕竟这一切都是他辛辛苦苦招募和凝聚来的。

早期,办法会的时候,就会有人拿着喇叭在人群里喊,谁想出家

的,来报名啊。后来,我们知道,佛教界非常缺人,很多寺院都是有庙无人。

所以,这好几百出家人,对师父来说,太重要了,是他重要的人生资本和成就。他对弟子们的培养,似乎并不在觉悟和修道上想要有什么作为,而是弟子们能做什么事更迫切,能不能带来更多的弟子和信众更迫切。比如,接近他的弟子大多会让担任一些社会职务,当政协委员啊,进佛协任职啊。慢慢地,他的权力和影响也就越来越大。也许,就是这一点,也成了他的短板。这些被他视为私有财产的

人事物也成了他内心的挂碍和负担,障碍了他正常理性的思维和用心,也障碍了他的修行。

师父很介意我们接触外边的信息,只是告诉我们外边不好。寺里 不许外边的僧人挂单,这样我们就没有机会接触和了解外边到底啥样。

翻译中心的一位负责人贤十二,常出国。有一次在国外结识了一位禅修很多年的尼师,她来参访,我还参与了接待,后来贤十二请这位尼师给大家讲了讲禅修。师父知道了,很生气,狠狠地批了贤十二。

贤十二很沮丧地跟我讲,他倒霉了,师父不让他做事了,并且以此教育我,不要随便就跟别人学习。

道一法师是师父早年的朋友,也是师徒相称,后来道一法师出国了,他在止观用功上很有心得,回国后,我们都很想和他学习止观。但是师父就不让。

师父不让的办法就是跟我们说道一不好。

这样,我们就都死了这条心了。但是,我们当然也不能在这当中

传话了,那样不仅犯戒,影响也不好。可是,后来有一位同学精神状态出了点问题,他正好给师父开车,把师父背后说道一不好的话给录了下来。这位同学只知道师父的开示都是真理,要录下来学习,不知道那些是背后讲人家的坏话,不能录更不能放给别人听,结果他把这个录音拿回来放给我们听,最后又放给道一法师听,语言非常之刻薄尖酸,非常不合适,非常有失体面,让人大跌眼镜。

如果这算是管理手段的话,那还可以,如果从做人的角度上来讲,就比较不妥了,一位身居高位的管理者,心胸这么狭窄。不了解内情的一般人也是想象不到。

其实,就我观察,师父很担心我们弟子们有关系格外好的,虽然 我们很强调这个“师法友清净和合增上”,但是,就我的经历,当我 和贤四有一段时间关系处得不错的时候,师父就在贤四那里说我不好,然后贤四就不怎么搭理我了。

现在,我能理解,师父亲手创建的这个团队,他很担心失去,所以想尽办法维护住它,也是情理之中。所以,当最后政府将他管制起来,他做的最大的努力,就是想方设法让大家都不要离开他,即没有努力忏悔,也不想安度余生。

很多人会盛赞师父,心胸像大海一样宽广。我们平时膜拜的一张师父的照片,背景就是大海,那是我亲自去照相馆冲洗的。

其实,很搞笑的。

但是,很多人也会理解成,这是保护我们不受外界杂染环境影响的一种方法,我们也确实很长一段时间就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性侵

的事情发生后,这个说法,就基本上站不住脚了。

而且,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内心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和不正常,相互之间极度的戒备和提防,事发后,贤十一想和我交流交流,我们找到僻静的地方,贤十一先表示,我没有录音,希望你也不要录。

我说,我不会录的。

这样,我们才小心谨慎地交流了一下彼此的看法。过去那么多情同手足无话不谈的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们都已经形同陌路,有的甚至势同水火。

后来,我们一些离开体系的师兄弟见面了,相互交流了一下过去的事情,确认了师父使用了驭人之术,就是让彼此间不信任,都是单线和他汇报。所以,十多年来,他让每一个人帮他做的事情,都是只有他和当事人知道。

比如,他个人私蓄的巨额钱财、大量房产以及他的私生活等等。

四十五、邪人行正法,正法亦成邪

那天,我们自发地集体送贤菜去机场,回来的时候,又一起去一家素餐厅吃了一顿饭。在路上,以及在素餐厅,贤启法师给我们普及了一次世界宗教历史中邪教状况的课,其中也包括一些灵修团体的过失,在一个群里发了相关资料。

这些资料我仔细看了,大致的意思是,在人类宗教发展的过程中,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古代还是现代,各宗教团体的教主都一直有不好的事情爆出来,主要是性和敛财,使用的手段和方法都是利用了宗教。

我用历史和我的经历对照了一下,基本都对得上。

教主崇拜,信息封闭,个人财产供养上交,内部抱团,情感投射,塑造团体是人生的终极归宿,引导大家对教主和团体极度依赖。教主会带领我们从人类的终极苦难中走出来,用各种宗教语言和方法达到控制信众的目的,最终教主本人开始实现自己的心理诉求,等等。

对教主的人格特征,也做了一些对照,基本也都对得上,教主有过人之处,有吸引人的特殊魅力,但是内心也有不为人知的扭曲的部分。

对团体的组织结构、教育内容、运作模式,也都对得上。

有兴趣的人,可以看看这些历史资料,网上都有,如出一辙。西方社会这种事情可能更多,相关的研究、书籍也很多。

所以,我们经历的事情不是最后一次,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历史,就是这样延续下来的,在经典《楞严经》里也有很精准的描述。

重蹈覆辙对人类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关键是我们从中汲取什么样的教训。用佛教的角度来讲,就是我们的业,怨不得别人。

它恰恰说明人内心的烦恼,是问题的根源,而不是宗教,宗教只是被烦恼利用的工具而已。

本书没有想抱怨和指责谁,只是,希望更多的人能够正确认识宗教,正确地回避开那些负面的东西,从中找到积极的东西。

佛陀只是告诉了人类存在一条解脱生死的觉悟之道,他本人也是反对教主崇拜的。佛陀并没有创建宗教,宗教是人类创造出来的。

佛陀曾经有过这样的教导,我不摄受众,亦无所教命,汝当自依止,法依止,莫异依止,即应依四念处而行。

有人说,师父是有功德的,他的弘法和创建僧团,重视戒前教育,重视戒律研究,重视安居和诵戒,指导大家做各种创新的研究,对佛教是有贡献的。

这一点,我也非常认同。没有一个人完全不好,也没有一个人完全好,人,都是有功有过的。

有人说,师父办了很多法会,度化了很多人,让很多人都了解和认识佛法,这个功德让很多体系内的人受益,这个确实是。

扬人恶,即是恶,这本书一直在纠结不要给世界留下负面的、不好的东西,希望给后人留下积极健康的东西,并努力不泄私愤。如果你读出了这样的意思来,那确实是贤二内心有阴影的原因,要忏悔。这里要表达的是,如果要弘法利生,要度化众生,积功累德,宗

教确实要小心,宁可做小一点,谨慎一点。这就好比做牛奶企业,一

个掺了毒的牛奶企业,市场卖得很好,利润也很高,首先,会给当地 的税收带来好处,很多人受益,在这个企业里就职的人很受益,围绕 这个企业的产业链的从业人员也很受益。大家用这些收入来养家糊口,促进就业和经济发展,甚至,这个企业会做很多慈善公益事业。

但是,这个企业是好企业吗?是有功德的企业吗?

对少数人算是吧,但是对整个社会来说,是有害的,是要不得的。宗教也是这样,我相信我曾经生活和服务过十年的那个团体,对

很多人是有恩惠的,包括对我,我也是受益者之一。但是,师父自己创建的这个团体,也对社会、对佛教产生了巨大的伤害。

一个企业主的私德有问题,也会被社会诟病,宗教教主更是。我们不必因为一个团体就对佛教丧失信心,因为,这个团体并不

能代表佛教,它只是佛教历史长河中一个小小的涟漪,师父作为教主也更代表不了佛教。

就像我们遇到了一个著名的有毒的牛奶,应该谴责那个掺毒的人和行为,而不是谴责牛奶,更不是谴责牛。

喜爱和崇拜过毒牛奶的人,在其中供职和就业的人确实应该反省,不必再努力维护它,不必再为它洗白,错了就是错了,谁还不犯错呢?

牛奶有毒,就是有毒,不喝它就行了。

我们也不必仇视所有的牛奶企业,对不对?

宗教也是一样,虽然宗教本身并不是佛法,它只是一个方法,可是,没有这个方法,我们也很难领悟到佛法,除非极少数超级悟性的人,什么也不需要,直接就悟到。

但是,对我们绝大多数人来说,还是要依靠宗教这个工具。

所以,我们的风险就在这里。这不是当代的问题,是从古至今就有的问题。

四十六、关于出家这个事

大致是从 2009 年开始,出家人数越来越多,从几个人出家,到十几个人出家,再到后来一次就几十人。

实际上,我们面临很多现实问题,非常棘手。

古代出家,由于社会的交通原始,也没有什么传媒,通信手段简陋,基本上,一个人要是出了家,就很难再和家里有联系。出家的人和家里人就都很容易死了心。

比如,一个河北人,到江西出家,基本上要靠走路,走上几个月,最多也就托人带个信。那个时候,出家人和家人一刀两断,也是有时代背景的。

现在不行了,不管你在哪里出家,家里人想找都能找到,而且由于网络传媒的发达,社会对出家的伦理讨论也更加容易和广泛。

而且,八十年代的独生子女又非常的多,出家了,父母怎么办?这个也是社会很关心的现实问题。所以,当时,我们就面临着常

有父母到庙里来找孩子的事。然后就是上访等等。

这是这个时代根本就无法回避的事情。

师父为此也做了很多工作,但是,总结下来,我觉得由于目标和方向的问题,他更在意的是多收徒弟,而没有真的要照顾人家的父母,就是说,他只要儿子,不要父母。所以他会说无情是最大的慈悲,会要求和家人一刀两断。

这样讲,也是苛求他了,他也是很无奈,不过,既然要收弟子,又是这个时代因缘,那不照顾人家的父母又怎么办呢?

而且,他早年就是这样答应人家父母的,谁要跟他出家,就要照顾好人家的父母,也描绘过一个美好的蓝图。但是,他自己又做不到。

要么就等等,先少收一点弟子,要么就要把这些事情做好。我身边很多人都说,体系发展得太快,是个很危险的事情。但是师父从不这么认为,我也一直认为师父是对的,是别人多虑。现在看,那么多人都讲,是有道理的,师父在那个位置上,确实就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了。

开始寺里的引导是,出家后父母亲的养老问题寺里会安排好,打消了不少人出家的顾虑。事实上,我们是有能力做好善后工作的,但是,我们没有做,至少,没有努力去做。首先,师父本人虽然有那么多的钱,但我从未听说过他拿出钱来做这个事情。体系也有很多钱,有很多的资源,但都没有做。

基本上都是敷衍,很长一段时间,只有个别人私下在处理和解决这个问题。知情人内心里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担忧。但师父和他的体系更多的还是沉醉于体系高知名度和高影响力,并没有真的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也没有真的想在这个方面做什么。

出家人的亲属们有几种类型,如果家庭是农民,基本上就没办法了,即便找来了,体系哄一哄,劝一劝就没事了。

如果是有点背景的,体系也不介意,毕竟,师父的背景更大。也有一些不依不饶的,比如上访了,闹事了,等等,师父也都能

搞得定。但是,我们还是感受到了很大的隐患,很早就有家长组织了群,在群里商量怎么把事闹起来,有的家长很有身份、地位和能力。面对层出不穷的问题,基本上就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直到有

一天,有一位刚出家的同修,忽然给我跪下了,他说他的母亲病了,想来北京看病,自己不知道怎么办,希望我能给帮忙。我很震惊,这 位同修出家前无论是个人能力和学识都很优秀,但是经过体系的教育,他就不知道这个事情该怎么办。

确实,我们能怎么办呢?自己分文没有,又要遵守各种不能随便请假出寺的规定。

事实上,我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当时,我的亲人得了绝症快死了没有地方去,来投奔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前面的法师们也不知道怎么办,但寺院又不允许收留,主要怕人死在庙里不好办。

于是,我的那位亲人就死在了北京城里的一个小旅馆里。早上我得知了消息,就违反规定,私自外出去料理了后事。

那个事情,让我清醒了一点,知道,这个事情要靠自己,不能靠别人,师父和团体都是靠不住的。但,这个事情到底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不能不办。

但是,体系将来该怎么办,谁也不知道,不仅我不知道,师父也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于是,就出了啥事,就看着办,能拖就拖。直到有一次,一位新出家的同修,他的父亲是个精神病,武疯子,

打人的那种,一直是他的妈妈照顾,他妈妈腿又摔断了,让他回去,他又不回去,于是他妈妈就威胁要把他爸爸送到庙里来。

这下,才开始想办法。

禅无当时是当家师,他找我,让我办。我能咋办,师父又不管,也不出钱,也不干啥,我只好硬着头皮找居士化缘,给他爸爸找个精神病院,送进去,每个月交钱。后来这个精神病院倒闭了,只好再找一家。然后,他妈妈咋办呢,腿摔断了,在家里需要人照顾,也需要钱。

还有的父母重病的,还有做完手术需要养病的,得了阿兹海默的,还有母亲年老了,起不了床,身边没有人,需要照顾的,还有和亲人不和睦,要来投奔儿子的,等等。各种各样的,因为人多了,这种事情自然就多了。

甚至,还有一次义工在路边就看到一位老人家病倒了,一问,摔一跤把肋骨摔断了,儿子被派到外地的精舍里了,也联系不上,她也不愿意联系,怕影响儿子,只好请义工先把她送到医院住下,治疗,然后再找居士化缘。

好在老人家很通情达理。但是,此时,这个问题已经越来越严重。只是大家都没有意识到,或者不想面对而已。讲真,体系已经很官僚了,高位法师们的父母亲人都被热心的信众关心得很好,而基层难得有人真的过问。管理层更在意的是团体和依师,对于这些基本的问题也是没有精力去解决,所有别人看到体系的问题,都被视为“观过”。一般人不知道啥叫“观过”,就是你看到问题,看到别人的过失,尤其是师父和团体的过失,这就是不对的,是你自己出毛病了。从理论上讲,这个也说得过去。但是,从现实上来讲,这就让体系和领导者

丧失了修正自己的机会。

当然,对这样一个飞速发展的体系而言,管理层也是有更多及棘手的事情要处理,无力照顾出家人的父母也是情理之中。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个别人就通过仁爱慈善基金会在附近的村庄里租了两个院子,私下里办了个小小的养老院,把这些父母接过来照顾。那时候,大家都相信,师兄弟们,包括后来倒闭的贤二家素餐厅,以及众多的居士们都在为师父、为佛教、为众生做一件伟大的事情,出钱出力,做这些事情责无旁贷。

做得很辛苦,尤其是得了阿兹海默的那位,跑掉好几次,都要报警才找回来。他的儿子刚出家,需要学习,要为师父做事,所以,不能自己照顾父母。现在想想,真是不知道咋过来的。

虽然当时的做法是杯水车薪,但也解决了一点燃眉之急。体系没有出钱,管理层也不帮忙,大家就这样过。

没有人觉得这是个啥事,师父也不觉得这是个啥事。

但事实上,隐患已经大到我们快要兜不住了,小小的养老院能照顾的人非常有限。虽然解决了一点燃眉之急,但是更多的家长只想要回自己的儿子、女儿。所以,当师父出事的时候,这个群体立刻站出来,一直不依不饶地要讨个说法。而且,我相信,他们一直会闹到底。这个伤害不仅仅是对一个团体的,更是对整个佛教的。

我没有资格评价这个事情到底该怎么办,或者说这个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利弊,但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一个因缘,强行出家,不照顾父母,会招致社会对佛教的激烈批评,尤其是中国的传统,孝养父母

是非常重要的文化伦理。

但是,佛教的教理教义又有出世间的意义。就很难统一。

历史上的祖师大德,都很强调要孝养父母,父母重病了,要回家照顾,要么就把父母接到寺院里来。在照顾出家人父母的过程中,我收到的体系里两个鼓励和支持,很难忘。贤四帮我化缘了一笔钱,大概几万吧;还有贤八,他长期在精舍研究戒律,给我发了一个邮件,告诉我,他在戒律中找到了出家人必须照顾父母的戒律依据,而且还要照顾得格外好,用具医药饮食都要用好的。

当然,我并不想责备师父,他已经做到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只是,希望后面的人再做的时候,要考虑好这个问题。要么,不要急于扩张,父母不同意,就不要硬来,等父母同意了再出家;要么,就照顾好人家的父母。

我一直相信,出家是好事,但要和家人好好沟通,取得同意和谅解,不能着急。体系内一直引以为自豪的“龙泉速度”,实际上是急功近利的一种表现,建筑建得快,出家出得多,体系发展得大,等等。背后驱动的都是名利。

出家修道、弘扬佛法这个事情,还是要慢慢来。目标和方向、动机还是要找准找对,不能忘记了戒定慧的修行本怀。

四十七、怎么能对得起那么多居士

体系的快速发展,出家群体里诸多的问题不断积累,事实上还有很多居士的问题,这一点,只是做个记录留给后人研究。这不是师父的责任,也不是任何人的责任,而是一个我们大家都要面对的问题。寺院里住了很多常住居士,他们没有工资,只是做义工,劳动和

付出,有的经济条件好的,问题就不大,可是有不少经济条件很差的,有的做了好几年义工,一直没有工作,他们未来的出路在哪里?

他们当中少数人就出家了,那就另当别论。

其中有不少老人家,从寺院初创就开始在寺里做义工,我从 2007

年就看到他们,到了 2018 年,这就十几年了,他们岁数大了,看病、养老、送终怎么办?

我一直认为,以我们当时的财力、人力、物力,照顾这些老人,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隔壁一个村庄里,一个居士就办了一个占地几十亩的临终关怀机构,免费为社会提供服务。山下也有一个,都办得有声有色。

但我们当时的做法是,把这些老人全都请走,寺里只留年轻人。师父亲自下达的指示,要求客堂的知客师去办理。年轻的知客师

就硬着头皮找那些老人家谈。老人们觉得很寒心,但都不相信是师父的意思,他们认为师父绝不会抛弃他们。

我们私下里觉得不合适,就问师父,师父说,他们可以去别的寺院。

既然师父这样说了,我们就认为这是对的,每个寺院有每个寺院的定位。有人来参观,我们都会很自豪地告诉别人,这个寺院都是年轻人,正说明了佛教欣欣向荣、蒸蒸日上。一直以来,佛教都以老龄化在大众的心目中出现,现在,这么多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刷新世人的看法,这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但是,现在我认为这是不妥当的,定位是定位,但是这些老人家为寺院做出了那么大的贡献,无论是建设,还是维护,包括供养、劳动,这十年,我亲眼看到了他们无比虔诚地、不计任何回报地努力和付出。

现在就这样绝情,我真的是于心不忍。

如果,我们没有能力,就算了,可是,我们有能力,只是师父不想这样去做,他可能有更高远的想法。

很多居士很信任我们,但我自己常常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愧对大家的信任和虔诚,很多事情就希望能够多为大家负一些责任,但是,师父会教育我们不要在乎。我对这个态度有疑问,师父说,居士有的是。

我心里觉得不合适,但不敢说,后来就忍不住悄悄地跟贤一说了,贤一吓坏了,赶紧跟我说,小点声。

我也吓坏了,我怎么能这样猜疑师父呢,师父是佛啊,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甚深用意,我这样想问题,太罪恶了,我真是业障深重。我们确实很对不起居士们。当初盖了不少建筑,因为没手续,师

父就指挥我们组织居士在施工现场对抗检查和执法人员,主要都是老

人和妇女,手拉手,一边念咒,一边按照队形进行阻拦。

虽然大家盛传城管很厉害,但一交手,根本就不如师父领导的老人妇女队伍厉害。

信仰的战斗力无比强大,城管走了,为了怕他们来偷袭,老年妇女居士们就 24 小时在工地轮班值守,北京天寒地冻的冬天也不例外。

有一次,我们就在不远处的楼上观看战况,指挥战斗,然后向师父汇报。每次,城管如以往那样败退下来,我们就很开心,赞叹师父的英明伟大,嘲笑政府无能和没信仰。甚至,体系还查到一位城管队员的妈妈是信众,就跟他说,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

还有一次,对峙到了深夜,终于有一批执法人员扛不住,回家休息了,留了几个人继续观察现场,有一位执法人员是女的,当场就被逼哭了。她说,她也不愿意在这里对峙,也想回家休息,家里有老人和孩子,但是为了工作,为了完成领导安排的任务,不得不这样。

现在回想起来,这样好吗?

我现在真心觉得不应该利用信仰组织和引导居士做这样的事情,不让盖就别盖了,到让盖的地方去盖,好好办手续,遵纪守法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在北京较这个劲呢?

如今,我觉得很惭愧,愧对那些曾经拼命付出的居士。

四十八、海外事业的扩张

我们的师公和师伯们在印尼,体系的人很多都去过。我没去过,师父带谁去,就是不带我去,唉!

据说,师公和师伯们都认为师父是冤枉的,这个还是让人唏嘘不已的。师公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他一直以师父为自豪的,现在搞成这样,也很抬不起头。

知道内情的并且见过师公的,会感慨地说,如果师公知道了真相,简直会被气死。

可能是 2016 年前后吧,具体日子忘了。有一天晚上,在师父的方丈室,师父告诉我,将来要带大家去国外,我问,为什么不在国内呢?

师父跟我表达对国内不安全的担忧,我当初听出的意思是,师父是高瞻远瞩,预测到将来可能会发生社会动荡等等因素,所以,要把这些弟子们都提前转移到国外保护起来。

因为,当时我们认为师父具有大神通,能够预测未来。

现在看,师父可能也是为了怕自己的恶行败露,做了些准备工作,并不仅仅是考量社会不稳定因素,事实上,几年之后,中国很稳定。体系经过了几年的努力,加上高调的传播,在海外建了一些道场,

这些道场以女众为主,男众的负责人也是挑选对师父有信心的人。师父非常看重海外的这些道场和弟子,即便是自己都被政府管制

了,依然还想方设法操控这些海外的人和事。事实上很成功,海外的

人都相信师父是冤枉的,是政府陷害了自己的师父,在等着师父被平反。

海外的居士告诉我,体系内的海外实际控制人是贤 A,她单线和师父联系。2020 年春节,师父在崇恩禅寺被管控期间,他的侍者给海外的徒众打电话,要求大家都集体给师父拜年,录制成视频,发回来,给师父看。用这种方式,增强控制力度。

师父也很看重这些年在国内开发的道场,尤其是在福建接了很多的小庙,那里藏着很多师父的弟子,和海外的弟子们一样,他们大多数都坚信师父是无辜的,是被陷害的。

他悄悄叮嘱身边的弟子,要把庙守住,把人留住。

我个人观察,派出海外的这些尼师,出家时间都很短,根本就没有任何戒定慧的功夫,只是了解了一些相似的佛法知识。有的人烦恼还格外的粗重,和海外的居士把关系搞得一塌糊涂,让人家伤透了心。

有的人自己也觉察到了,出家是修行的,不是为了师父的事业打前站的,就想回国好好找个法门用功。而且,出国也是体系僧众的主流出路,能出国是一个很大的光荣,代表了自己的能力和存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也不能轻易放下。但是,也会想到,如果为了出国,何必依靠出家这种方式呢?

虽然内心里有疑惑,但是一方面体系的控制力很强大,一方面也是觉得海外的生活比较安逸和舒适。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事,但又无力挣脱。

但事实上是,一个出家人,如果没有戒定慧的行持和功夫,过这

样的生活,其实是很扭曲的,很不正常的,很苦的。

而且,派出海外的尼众,在引导海外华人“学佛修行”的内容,还是依师那一套。

这两年,每离开一个人,体系都会觉得跟丢了钱财一样痛苦,不乐意,想方设法不要让人走。要么约谈想离开的人;要么就通过抹黑已经离开的人,让别人不要受他影响;要么就以情动人,说师父有恩于你,怎么可以离开他呢,当初的初心呢。

体系内已经形成了强大的内部氛围,离开的就是背叛。

有人转发给我一些微信截屏,很无语,哪里还有修行人的洒脱和自在?成天提心吊胆担心下面的人跑掉,跑掉一个,就如割肉一样难受。

其实就是书里讲的,贪蓄徒众,渴爱眷属。

精心和努力的控制,还是有很大的成效的,好几百人,大多数到现在依然不知道真实情况,大多数怎么都不肯离开。被引导的很多信众也依然在地下学佛小组秘密地学习和开展活动,他们不相信任何主流信息,只相信师父是被陷害的。

体系营造的这种强大的精神控制力,很值得心理学进行研究和分析。

政府也采取了干预措施,体系真的是很不容易,很辛苦地采用了欺上瞒下的手段,对政府说,全力配合政府调查,对下面的人要求不许讲实话。

比如,政府去极乐寺调查情况,管理层就会让两个人一组去见面,以达到两个人相互监督的作用,避免讲出实情。其实,她们中大部分人,一直没有手机和网络,也压根不知道实情。

有的就教尼师在政府调查人员面前哭,让调查进行不下去。

大家还会一起集体祈祷,师父能够度过难关,政府的管控措施不能实行。

就这样,整个体系好几百男众和好几百女众依然是在师父的控制之下运作,而政府应该是希望这么多人都能够摆脱控制。

为了能够继续控制体系,能够瞒过政府,师父真的是费尽了心机。师父给尼众执事推荐《论持久战》,她们很依师地一下购置了好

多本,认真研读,并且做好长期的准备。

师父把复出的希望寄托在海外的发展上,组织了海外的负责人到印尼开会,给大家打气,继续灌输师父是冤枉的,是政府的迫害。

海外的人更加深信不疑,体系安排这些尼众出去后的首要任务就是拿到绿卡,为了办理相关证件不惜花重金聘请律师帮忙。有的人真的拿到了,所以态度都很明确,在不同的场合表达自己的看法,师父是被政府害了。甚至一些公众号上也毫不避讳,依然是要依止师父这位“善知识”。

这两年,我不断收到体系里的人给我发来的消息,告诉我,师父要复出了,要出任全国政协主席,师父要被平反了,师父要出来讲法了,你们等着瞧吧。

师父在崇恩禅寺的侍者会告诉别人,你们等着,五年后看。

挺狂热的。

一些一直不了解内情的居士,情绪激昂地准备和师父进行“二次创业”,这次创业的阵地,是海外。

如果,海外的二次创业真的成了,那么就意味着体系的这些人真的离开了政府的约束。

幸好,师父被政府及时管控起来,如果他出走海外,那就很难说了,依他的个性,他是不可能甘心的,他身边的崇信者,如果出走海外,也很难说会走上什么道路。

如果,他们这条路走通了,对整个中国佛教绝对不是个好事,会殃及到很多佛教徒。

如果说这是体系中个人的政治倾向和诉求,那就是个人的政治选 择问题,另当别论。但现在完全是一个被蒙蔽的问题,就是说,体系 内的不明真相的出家众不知不觉地被带到与国家、政府对立的立场里,成了别人的棋子和工具。

这和我们出家修行的初衷差距很大啊。

体系内和同情体系的人,有一条很有说服力的理由,当年虚云老和尚和梦参老和尚也被政府冤枉过啊,后来都平反了。

师父虽然能力很强,有很多的优点,但拿他跟虚云老和尚和梦参老和尚一起论,这个实在是不合适,有诽谤祖师的嫌疑,师父是性侵女弟子,利用宗教迫害女性,情节极其恶劣,怎么能和虚云老和尚与梦参老和尚相提并论呢?

四十九、是妄语还是圆融无碍

我们盖的“三慧堂”,门口挂着师父亲笔题的匾额——圆融无碍。这个我们都很熟悉,在体系内,对师父最大的赞叹之一,就是师

父有着圆融无碍的智慧。比如,寺里挂单的人数,就是不让公安的人知道,寺里的一些实际情况,政府来调查,咱们就是有办法糊弄过去。

就是说谎呗。

最早,我们也有疑惑,因为戒律里是不让妄语的啊。但是,这个被称之为“方便妄语”,只要是为佛教好,为了团体好,为了师父好,方便妄语不算妄语。

比如,早期我做《五岁菩提》这个纪念五周年的广告片时,要介绍一段寺院的历史,查遍了县志和各种史料,只找到一个当地的文化人写的一首诗明确提到这个寺院,再也没有查找到别的资料了。于是就如实这样写进解说词里,师父看了,就不干,说,这样写,信众就不愿意来了。

那咋办呢?就只好编,然后牵强附会地找资料,形成最后的解说词,师父就满意了。就是大家后来看到的那个。

由于雾霾太严重了,全北京都不让烧煤,管得很严,但是,咱们就是有办法把煤运进来烧。

建筑有问题,也多次被查,但是咱们也有办法应付过去。

人家问起来,咱们就用师父教的一套方法,要么含糊其辞,要么左右而言他,要么就直接妄语。

我们都觉得习以为常。

在团体里,团体的利益高于一切,师父的威望高于一切,这是大家的共识。所以,最后就有同修在众多信众面前喊出了很极端的口号:要为师父献出生命。

当时,不觉得这个有问题,这个是对的啊,为佛教,为团体,为寺院,而且,通过这个方式,解决了很多问题,办成了很多事情,团体迅速发展壮大,师父的事业也是蒸蒸日上,我们把这一切都视为是师父圆融无碍的智慧。

直到现在,慢慢越来越深入学习戒律,才有了一点反省。

当然,有人会不认同这个总结,我没有要把这个总结强加给谁,只是一个记录和反省而已,

反省是因为,我也被这个妄语刺激过。

师父要做一件违法的事情,维护了他本人的利益和权威,但是伤害了居士。我知道了,就去找他,这个违法,不能干啊。师父当时就明确表态,当然不能干,违法的事情怎么能干呢?

我就放心了,师父还是我心目中的好师父。当天晚上,师父给我开示了一个多小时,主要都是谈贤启法师和贤佳法师着魔的事情。

但是第二天,师父就私下里安排人把那个违法的事背着我给干了。把我给气着了,就去找禅无,禅无也认为违法啊,大家都是受过

现代教育的人,违法不违法,稍微判断一下就知道了啊。然后师父约我们谈话,他先让我们表达自己的看法,禅无和我都说这个事情违法啊,结果师父就绕过来绕过去说了一通,结论也不知道是啥,反正这

个事情他作为善知识干了就是正确的。然后禅无就改口了,师父是对的。

我现在也不好判断师父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法盲,也许都有可能吧。那个位置上,那个氛围里,法律早已不放在他的眼里了。

那天我也没跟他客气,对他说,我追随你出家,是因为你是善知识,能带着我修行,而现在你让我看到的却只是一个位高权重的老板。

师父没搭我的茬,最后跟我讲,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作为善知识的悲心愿力的显现。

就是说,违法不违法,都是他说了算,因为这个世界上我们看到的所有好的坏的,全都是他显现给我们看的。

这个,就没有办法讨论了,反正我们都说不过他,他永远都是对的,怀疑他都有罪。

当然,师父的这个说法我是存疑的,禅无是深信不疑的。

后来,当受害女性告诉我,师父侵犯她,她不肯顺从时,师父竟然义正言辞地跟受害人说,不要造远离善知识的业。

我就再也不会相信他了,算我依师法没有修好吧。

有人修得好,我也能理解,因为,这个法门中,会强调,我们遇到的一切都是对自己信心的考验,是对师父的信心的考验,一切都是善知识作为佛菩萨的示现。

如果这样修下去的话,那确实很难讲,到底我是对了还是错了。禅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太善良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学霸,理科

男,他深信就这样修下去,能成佛。也许吧,但我修不动了,我要换

个方法。

我们身边有一位同修,通过闻思经教,加上天生的好悟性,获得了深刻的生命体验,这是大家公认的,禅无也认账,经常会很小孩子气的追问,你跟我讲讲,讲讲呗,到底是咋回事吗?

禅无自己也说,他很喜欢闻思经教。

我私下里觉得,如果禅无闻思经教,修行之路会走得更妥当。 关于妄语的事情,我一直也是认为师父是对的,也是这么学的,

确实能解决很多现实问题,但是,现在也存疑了,一方面是通过对戒律的深入学习,另一方面也是在生活中有了一些历练,觉得,这个世界能办事的人很多,办成事的人也很多,不缺我们这些出家人成为其中之一,但是,这个世界缺的是坚决不说谎的人。

这个品质,对社会来说,对我们自己来说,更有价值,是最后的心灵底限。

师父常常教我们要扩大心胸格局,这个对我们的帮助是很大的。但是,他的这个心胸格局好像后来就没有用在正道上了。就如同小时候,老师常常说我,这个孩子挺聪明,但就是没有用在学习上。

贤启法师过去为了培养我们对师父的信心,常常教育我们,莫把师父当凡夫。

师父确实不是一般的凡夫,自己有了这样的恶行,还在努力往上爬,他自己也不害怕,我是亲眼目睹这些年,他是如何利用团体的壮大,通过慈善、高知僧团、贤二机器僧、多语种微博、海外弘法等等这样吸睛的光环,一步步地爬上佛教界最高的位置。

我没有感觉到他有恐惧感,一般人早就吓坏了。换我,早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再惹事了,这样干下去,早晚会露馅出事的。

我小时候,也爱撒谎,但也就是撒个不做作业啊,该交给学校的书本费被我买零食了,然后怕挨打谎称丢了,这样的谎。

但是,师父的心胸格局和我们不一样,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骗国家,骗信众,骗弟子,骗党,骗人民,并尝试骗全世界。在被政府管制了之后,听说师父一直在福建的宗恩禅寺里,有师

兄过去见他,回来告诉我,在那里,也有人会问:师父,网上说的那些事情,你到底干了还是没干?

师父就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岔开,然后继续如往常一样谈笑风生。

2019 年,体系一直在抹黑贤菜,因为抹黑了贤菜,才能说明师父清白。贤菜就很生气,跟我和贤一说,想在海外开新闻发布会。

我一听,这个对贤菜来说太危险了,一个女孩子,本来就受到那么大的伤害和打击,现在最好不要抛头露面,改个名字,可以重新生活,如果开了新闻发布会,谁都认识,那以后的压力就太大了。

我就劝了贤菜尽量不要冲动,保护好自己最重要,不要开新闻发布会了。也劝了体系的一位负责人,不要再抹黑人家了,不然人家在海外开个发布会,多难堪啊。

可是我得到的回复是:让她开,咱不怕。唉!

五十、不管修成啥样,先要做一个真诚的人

自从我被死亡威胁后,离开北京,先是躲藏,后来看风声还行,就一路颠簸到了南方。你想想,师父那样的丑闻,当弟子的在外边怎么能过得好?

不过,人生嘛,起起伏伏也是正常的,不是坏事,我也算是个有故事的人啦。

后来,体系里有人告诉我说:师父一直很关心你——贤二。

然后就批评我:贤二,你太不够意思了,师父这么关心你,你还背叛师父。

本来,我都不生气了,听了这话,就有点搂不住了,但忍着没跟他计较。后来,体系内一直不断有人指责我,话传到我这里:贤二,你这样离开师父,你对得起师父吗?

还有人带话给我,师父在内部讲,只要是“贤”字辈的,没有改名字,就还是他的弟子,离开的,大家要多关心他们。

你看,这话说得多么温暖,多么慈悲,我都能想象那些少经世事的年轻人会感动成啥样。是的,师父身边很多学校刚毕业的年轻人,他们可能经历过的少了,应该是不容易体会到人间的种种套路。

我认为这是笼络人心的手法。事实上是啥呢?体系里因为我的离开,没有跟他们一伙,有人就把贤二的名字写在黄纸牌上当死人来祭奠,你看看,就冲这个,我就要好好活下去,活到一百岁。

当然,后来人有说,这是个别人的做法。可是个别人的做法都是

体系这样引导的啊。

最好玩的是师父的态度,你既然这样表态了,要关心我,话说出来了,你得有所为吧。我从没听说你为这些离开体系的出家人做过什么,更没有为那些受害的比丘尼做过什么。

有三位我的师兄悄悄来看我,毕竟是十来年的上下铺兄弟。但是,他们的条件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来过。走之前,捐了一些钱,把我感动坏了,如同寒冬里的一个小火炉,很温暖。

后来,其中有一位又来过一次,走漏了风声,再也回不去了,被体系列为重大的叛徒、间谍,让我觉得很对不起人家。

还有一位,我们过去是非常非常要好的好朋友,连青春期的尬事都交流的那种,他连夜开车几百公里,来看我,我们交流了几个小时,当夜,他连住都不敢住,又开车走了,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请我不要告诉别人,他来过。

在这里,向师兄那一夜的千里奔波表达诚挚的感谢,黑夜里的萤火,虽小,也是光明。

后来,只要有人和我联系,就被体系孤立和打击。体系内有个黑名单,里面的人都是不可以联系的,其中一个特别黑的人,就是贤二。

我有一个好朋友,在极乐寺,也当执事,其实我们俩没联系,她对师父绝对是忠心耿耿,但是体系高度怀疑她和我有联系,是内部间谍,就当众夺了她的手机检查,然后孤立她、排挤她。

不得已,她联系我,把她接了出来。出来的时候,没有钱,没有手机。

当年,是我帮助她出的家,我知道她把所有的财产都捐掉,很好的工作辞掉,义无反顾地追随师父,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想想我就很愧疚。

这样的人有很多。我都难辞其咎。

从 2018 年开始,很多人都想把自己的亲人朋友从体系里劝出来,中国这么大,世界这么大,寺院这么多,善知识也很多,好的道场、法门也很多,何必困在那里。

但是,劝不出来啊,你无法唤醒一个不想醒来的人。师父创建了一套非常严密的体系,他绝对是这方面的天才。

不过,我也动了一个坏心眼,我就知道,只要我放出风来,谁跟我联系了,想离开体系,她(他)是我的间谍,体系内立刻就会清洗他(她)。

这一招,我是跟师父学的。

不过,想想我还是没有这么干,毕竟我要好好持戒,不能像以前那样,跟着体系说谎骗人。我就没有再主动和任何体系内的人联系,谁联系上我,我就尽力帮点小忙。

体系内说,师父在关心我,这是假的,他和周围的人应该都恨死我了吧,因为我看到了别人发给我的微信截屏,只要他们知道体系内有人联系我,找我,他们就气急败坏。

当初我没跟别人讲我为啥离开,这个说出去,也太丢人了,就主动辞去寺里所有的职务,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体系也顺水推舟,对外

说,贤二出去接道场了。

大家这样相安无事不好吗?干吗一定要跟我计较呢?

离开体系这两年,偶尔的深夜里,我会伤心地醒来,想起过去十年放下家庭事业亲人,没有陪伴孩子成长,没有照顾母亲的晚年,好心出家,为师父、为体系全身心地付出,想起过去十年为了师父本人和他的事业,鞍前马后地忙碌,最后的结果却是这样。

当然,最倒霉的是贤启法师,他在美国读书的亲人都受到威胁,并不得已转学隐匿身份。

这些年,我们的真心和单纯丝毫也没有让师父觉得愧疚,他我行我素,私下里干他想干的事情,从来也没有把别人放在眼里。当官不带我,捞钱不带我,泡妞不带我,苦活累活却都让我干,想想就伤心。

当然不只是我一个人伤心难过,别人也很伤心难过,那么信任师父,结果最后成了这样,一位师兄曾经拿着那些短信记录指着其中的一条很悲愤地跟我讲:“贤二,你看,师父给比丘尼发的短信,这是刚出家没多久的人啊,也没做啥贡献啊,师父就要摸人家的手,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也没说摸摸我的手啊。”

所以,我要把这本书写好,翻译成各种语言,纸质版、电子版,做成多语种微博,让它成为网红文章,然后用这本书赚很多钱,买一百个大号的冰柜,存一万个冰激凌,和贤菜、贤鱼……贤一、贤三、贤四等等一起分享,同时也补偿我们年轻和破碎的心。

更为了唤醒那些就应该被唤醒的人。

当然,这是玩笑话了,写几句好玩的,是让大家不要永远沉浸在

痛苦中。虽然,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对体系里的很多人来说,确实很难。

但是,还是可以做到的。我的一位特别好的道友,在禅修上很有心得,他告诉我,离开后的一年中,在禅堂一静坐,就流泪,大概哭了几个月,才算彻底走出来了。

我一直觉得自己没啥事,挺没心没肺的,多悲伤的事情都经历过,这个小事算啥。可是,有一天晚上,我从禅堂里出来,休息时,凌晨时分,看到自己睡着了,然后梦见自己躺在地上,在哭。我就想:这有啥好哭的,别哭了。但是梦里又告诉自己:哭吧,这么难过,想哭就哭吧,于是我就放心地躺在地上哭。是真正的哭,没有任何的控制。

哭了好一会儿,才醒来,继续去禅堂打坐。

后来,我见过不少从极乐寺出来的女众,都有不同的心理问题和现实需要面对,真的走出来,对有的人,确实是个考验。

关于这本书,可能会唤醒一些人,也可能会给我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五十一、多重人格

以上文字我还是很谨慎地经过了校对与核实,虽然无法做到完全准确,尤其是一些时间节点上,毕竟过去三年了,但尽量如实客观。有人就一定会有疑惑,为什么你这里讲述的学诚和我了解的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是的,正如前文所说的那样,你其实并不了解,你了解的只是通过传播作品以及口口相传得出的人设。

当然,我讲述的也不是完整的学诚,也只是一个个人角度的记录。一定还会有人问,我很了解他啊,和他共事、同学,等等,了解

的他也不像你描述的这样啊?

是的,前面也说过,他有很多很多的优点,本文就不赘述了,只是讲 2018 年夏天在北京西郊凤凰岭上发生的一些事儿。这里要探讨的是,人的多面性,或者说多重人格,分裂型的人格。

师父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勤奋、谦卑、温和、慈悲,甚至有时候很腼腆,常常很有智慧地化解矛盾和困难,也非常博学,他非常爱读书,也爱思考,见多识广,也很容人、体贴人、爱护人,对很多事情都拿捏把握得恰到好处。

但,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又私藏了非常扭曲的一面,对性、对金钱和权力的极度执取。

你还不了解他内心很孤独的一面。

我大致看了一下他和女众的短信记录,我关心的不是那些淫秽阴

暗的内容,因为,我的内心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只是我不敢而已,而他胆大包天。

贤菜告诉我,师父在中秋节给她发了一些短信。

这样,我就对上了,知道了师父在中秋节给我们开示前后那段时间在干吗。因为,我们当弟子的在依师法的教育下,都非常“希求”师父的开示,如果不希求的话,那就是没有弟子相,那就是修行修得很差劲。

所以,我们都很希求聆听他的开示,亲近善知识。可是,中秋节前给我们以及广大信众开示前几十分钟,就找不到他了,到处也找不到。

等他当众开示完了之后,有一段时间,也找不到他,因为,我们急于要找到他,请他继续开示他刚才开示的深意。

在贤菜那里找到了答案,当众开示前,他在和贤菜聊天,告诉贤菜,一会他就要开示了,请贤菜看网络直播。

当众开示结束之后,记录里显示,他继续和贤菜聊天,询问贤菜自己刚才的开示怎么样。

我想起来,和师父相处很久的一位法师曾经告诉我,师父没有朋友,他和任何人都走不近,或者说,没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内心世界。这个事情,我曾当面告诉过贤六,我在贤六眼睛里看到了失落。

但是随后,贤六就又表现出坚定的态度,要坚决维护师父,维护师父,相信师父。

其实,师父很孤独,他过着很不正常的生活。从短信记录上看,

他格外青睐贤菜,原因可能就是贤菜不服他。当然也或者是因为贤菜拿着证据,师父不得已而安抚她。

为此,师父还在澳大利亚请贤菜外出吃饭,有人说是专门去的,有人说是办别的事顺路去的。你能想象我在知道这个消息时有多么的悲伤吗?因为,在师父身边,我们被教育,吃他的剩饭有很大的功德。所以,每次他吃完饭,剩下来的,侍者会拿来,我们这些小和尚就抢着吃掉,吃了好多年啊。那些可都是上等食材,专人烹饪的。对外宣传的馒头就咸菜有点言过其实。

我也不想把他的这个隐私写出来,但是,我想,这也许能让数以百万计的信众面对现实,从虚妄的阴影里走出来,在信仰的世界里更加理性。

曾经有一些新闻报道了人的多面性,一位品学兼优的名校生,居然杀害了自己的母亲,事发后谁都难以相信。

还有一位人人称赞的好孩子,居然有非常黑暗的另一面,最后自杀了。

这样的事情,其实是很多的,但对很多人来说,大都难以接受,就是因为,人类很难把这些极端的东西统一在一个人身上。

但事实上,人心就是这么复杂。不是吗?

这个要看从哪个角度上来看,如果,他作为一个乡村少年,没有什么背景,通过个人的努力,一路奋斗,到了那个位置,也很励志了。

师父的母亲性格很刚强。她告诉极乐寺的尼众,当时她送师父出家,就告诉他:你出家,就要做大大的和尚,高高的和尚,不要做一

个小和尚。

他确实做到了。

如果是企业家,无非是私德的问题,如果没有被告倒,依然是个闪烁着光环的成功人士。

可是,他的人生道路是宗教,宗教本身,就不允许有这样的私德问题。甚至,你可以不够勤奋,不够谦卑,不够温和,不够八面玲珑。但是,金钱和性,这两条戒律的底线,要守得住。况且这还不是一个普通的私德问题,还有法律问题。

戒律也是这样,把这两个当成根本戒,别的可以忏悔改过,但这个就不行,犯了,就算完了。

一个普通人,有这方面的问题,对社会的影响也不是特别的大,但是,宗教人士就不行,不仅仅是对人心的影响,对信众的信任的辜负,更是对社会伦理底限的突破。

这是人类的普遍共识。

从我个人的角度讲,如果只是个人私情,我是会理解的,会尽力按照戒律保护好他的尊严和信众的情感。但是,他的这个性质,是利用宗教大面积地迫害女性,有组织、有步骤、精心策划,而且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发现他有惭愧心,有改过的心,事发后两年来,一直在利用政府给予宗教人士的包容,想方设法用谎言继续笼络人、蒙蔽人,污蔑、抹黑和打击知情人,欺骗信众,放出谣言,政府会给他平反,很快就复出,让大家“美好地等待”。

被管制期间,他发给别人的让别人“美好地等待”的邮件,被一

位忠实的弟子转发了出来,也转给了我。

不明真相的信众一直在传,师父是非以不辩为解脱,他高风亮节,冤枉了,啥也不说,只说了一句:清者自清。

这个是不实的。至少我了解的,体系组织了一个机构,在网络上到处发布洗白的文章,组织者背后就是他本人。

他本人虽然被政府及时管制起来,但他干的事一点也不少,依然 用谎言掌控着好几百出家众,直接操控海内外的多个场所和广大信众,依然有很多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至今没有公开处理他的违法犯罪事 实,可能也是考虑影响太恶劣,不利于社会稳定。

作为他的弟子们,还要继续修行,未来的道路在哪里呢?

有的还俗回家了,有的还在迷茫,有的还不知道信息,有的半信半疑,有的在默默等待和抉择,有的已经走出来,开始了新的探索和修行之路。

五十二、校长犯错了,学生怎么定位

刚开始,我会觉得自己挺抬不起头的,在外边一提到自己的师父,就很尴尬。

有的人一看你是“贤”字辈的,立刻就会表示:哦,你就是……

¥#@&……%*那个什么……我就只好含糊着点点头。

最尴尬的是,很多人都依然误以为学诚是冤枉的,甚至包括一些基层的政府官员,他们很同情地跟我说:没关系,被陷害的人多了,历史上那么多人都被平反了……

有的人还会表达一下对政府的“呵呵”。

我学习了那么多戒律,还是没有学明白,这个时候就不知道怎么表达和回应,既不能妄语说谎,又不好直接就说实情。

中国文化里对徒弟举报师父就不太提倡,我就遇到过,人家直接就表达自己的看法,认为,师父的事,就应该隐瞒。

唉,是想隐瞒来着,是师父不干啊,他那个性格,非输即赢,不带中道调和的,瞒不住了啊。

曾经有人义正言辞地直接问:“贤二,你是不是举报你师父了?”我当然是不敢认账啊,就想马上回答:“不是我举报的,是贤启

和贤佳。”

但是,我就觉得这样回答不厚道,也不符合事实,也不符合戒律。我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人家就会追问,那你为什么离开你师父了?

我就很无辜,但也没话可说。然后人家就疏远我了。

后来,再有人问我:“贤二,你是不是举报你师父了。”我就很想跟他讲,2018 年的一个夏天……

当然,这样表达也不现实,又想要表达清楚,我太难了。

我很委屈,也过得很不容易,其实,到处都不欢迎我。当然我也理解,这个事情一直没有结论,人家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慢慢地,就有点走投无路的感觉了,多亏了一些护法居士的帮助,还有我的老师道一禅师大度地收留。

后来,经历的多了,内心里就灵光一现,哦,原来是我自己有求于人,有求于这个世界,我希望别人善待我,希望有个好名声,希望有个地方安身,所以,我就会很苦,很纠结,我要结束自己的苦,就要如实,就要心无挂碍。

我忽然就想通了,明白了,再有人问我:“贤二,你是不是举报你师父了?”我就会告诉他:“我师父犯错误了,但我没有。”

师父犯的错,不仅贤一、贤二没犯,据我了解,贤三、贤四、贤五、贤六……都没犯。

人生多难啊,不是出家了就没事了,一样,是非恩怨一样也少不了。所以,出家更难,可是,真正有意义和价值的事情,就是在难上才建立起来的。

这个事情对整个佛教来说,如果处理得好,还是利大于弊的。我们走过的弯路,不是坏事,它让我们更加认清楚自己应该怎么

走这条路,让我们懂得,修行还是要甘于寂寞,甘于平淡,还是要依法不依人,要回归经典,要以戒为师。

我们不是一个特殊群体,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就淡漠了,有的人会改名字,另换门庭,有的人会一直用“贤”字辈这个名号,都无所谓的。

我一直没有换名字,是因为,我后来想通了一件事:我没有犯法,也没有犯戒,为什么要抬不起头?为什么要东躲西藏的?为什么要见不得人?

前公安部部长贪腐坐牢了,全国的公安干警不一样好好地工作学习和生活吗?难道还要为他背锅吗?

这个世界,各人吃饭各人饱,个人生死个人了。

师父对于我们弟子而言,有接引度化之恩,对佛教也有弘扬之功,他探索和实践的道路,也对后人有很大的借鉴和学习价值。同时,他也对佛教有大过。

弟子们举报他,也是无奈之举,事实上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如果不举报他,随着他的权力的增长,势力的扩大,那后果会更严重,对国家、社会、佛教会造成更巨大的影响,更多的女性遭到迫害,佛教会遭受更大的羞辱。

及时止血止损,大家都还有机会。

而且,这样坦诚地刮骨疗毒,让社会大众看到,佛教以及佛教徒有能力自清自律,有能力面对问题,解决问题,有能力兴利除弊,而不是覆藏过失。也不辜负那些一身正气、为法忘躯、舍生取义的护法

护教的历代祖师们。

修行是一件充满磨难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磨难,我们在历史书上都读到过,轮到我们的时候,我们会说,没想到是这样的磨难。是啊,想到了,就不是磨难了。

后人在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也就是一翻而过。

后人有后人的历史,但是,其本质还是人心,宗教、伦理、文化、戒律等等。

后人的历史中,就如同我们看前人的历史,也一样少不了,形式上谁也无法预测,但内容上,都是会感慨: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是的,先人早就用这样一句话总结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不在外边,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心魔。

五十三、尝试分析一下背后的原因

师父是这样一种人,这是所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但是,事实上就是打了很多人的脸。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分析一下,大致可能有这样几种情况,供后人们参考。

汉传佛教的文化背景,很注重童贞出家,就是小孩子出家,十来岁,甚至七八岁,看着那么可爱。从修行的角度上来讲,这个当然很好,很完美。但是,从现实角度上来讲,就很不够科学,因为,人是有青春期的,我们回忆一下自己的青春期是怎么过来的,就知道了,童贞出家,可能意味着更艰难和尴尬的人生历程。

佛陀本人示现的是经历了家庭之后,出家修道。

师父出生在佛化家庭,十六岁出家,这个被很多信众都津津乐道啧啧称赞,认为这个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我的一个师兄告诉我,他在某地有个寺院,两个人,一个是成家后出家的,一个是十来岁出家的,信众们就非常的敬仰和喜欢那个十来岁出家的。

可是,我们私下都知道,那个十来岁出家的,很快就要走不下去了。

我自己也亲自带过小沙弥,看着非常可爱,但是最后的结果几乎是全军覆没,大多还俗了,只剩下一个,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观察都是折在青春期上,那个没有办法的。

甚至,和我长达半年上下铺的一位年轻沙弥,我觉得他不太对头,

有一次就故意跟他讲,我青春期时如何如何,他果然非常激动,就问我,难道你和我一样吗?我说,是啊。

他就告诉了我自己长期受手淫的困惑,自杀四次,都没有死掉。还有一位,都快三十岁了,悄悄告诉我,他也曾为此自杀过。总之,这类事情,是人类的根本烦恼,千万不能等闲视之。

我觉得师父可能就栽在出家太早了,按照记录,他小的时候是被一位尼师带大的,到了十五六的时候出家。那个年龄正是要把青春期过好的时候,可是他却走上了一条更艰难的道路。

有一位出家众,跟着师父学过《俱舍论》,他就很细心地看了那些短信,并且对照讲《俱舍论》里的“根品”,讲男女根的,二者之间他认为有很多重合的地方,因此他得出结论,认为师父所有的生命、生理知识和教育都来自一个渠道,太狭隘了。

除了青春期的问题,还有权利斗争的现实,师父出家的大庙,人多,能人多,人事关系更复杂,小小年纪,就在这样的漩涡里耳闻目染,接受锤炼,难免有心理失衡的地方。

二十三岁当大庙的方丈,这个不能算是好事。算是少年得志,背后有很深的隐患。

当然,历史上,有大来头的人,大修行人,再来的大菩萨,少年出家,大成就,名垂青史,也是有的。

关键是,是不是这样的根器?

不是的话,那可能就是注定的悲剧。

我在历史上找到了类似的事情,隋炀帝,父母都是虔诚的佛教徒,

在一个佛化家庭中出生并长大,而他自己二十多岁时则在智者大师那里受了菩萨戒,非常虔诚,他本人也非常优秀,有才干,能力超常。他本来不是太子,为了夺位,处心积虑,缜密谋划,显示了惊人的另一面。上位后,有他雄才大略的一面,更有荒淫无度的一面。

我们作为一个佛教徒,一位修行的实践者,实在无法把这两个极端放在一个受过菩萨戒的人身上。可能,只有那些一出生就在宗教环境下长大的人,才有这种复杂的心路历程吧。

这本书前几版出来后,有一位也是少年出家的修行人给我来信,向我倾诉了他和师父类似的心路历程,他说,他理解这个“坏师父”。

这里有个细节,是很多人的困惑和疑点,尤其是禅无,他无法相信贤菜讲述的,师父侵犯她们之前,有抽烟喝酒吃肉的行为,而且还把她灌醉了。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这么多年,我们离师父这么近,谁也没有发现,说不通啊。

学霸禅无的人生经历中没有抽烟喝酒,所以,我认为他不理解,是正常的。

我个人是相信贤菜说的话,她没有理由编出这样一个看似荒诞的谎言来诳我们,而且这些表述在不同场合里都讲述过。我一开始也非常的诧异,也反复和她本人确认,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偷着抽烟,在我家院子里的柴房里抽,放学回来,抽空进去闷一根,然后回屋。

好几年,家里都没有发现,因为我没有烟瘾,就是好玩,如果不

是当时就闻,出去跑一圈,玩玩,烟味就散掉了。一般有了烟瘾的,抽到一定的量,那就谁都闻得出来,不是烟味,是一种烟油子馊臭味。

喝酒也是如此,按照贤菜的说法,在那个场合里,喝几盅,经过一夜,再洗个澡,第二天不会有味道的。如果是长期喝酒的,身上能闻到一股馊臭味。

有兴趣的人可以试试,或者找酒精测试仪像查酒驾那样早上测一下。

所以师父不是爱抽烟喝酒,他可能是满足内心的某种欠缺,再加上酒能助兴。

关于吃肉,这个很复杂,我吃素二十多年了,对吃肉有天然的反感,绝对不会吃肉。吃素的人久了都这样,所以,禅无就认为师父也不会吃肉。

但我认为师父会吃肉,他不是喜欢吃肉,和烟酒一样,他是在那种场合下想满足一下自己内心的某种需求。我和师父同为社会最底层的家庭出身,初中毕业,经历过禅无、贤六他们没有经历过的底层生活。比如,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吃咸水鸭,请一定不要诧异,因为小的时候家里穷,吃不起,三五块钱就可以买一大块鸭肉,但就是买不起,馋死了当年的那个小小少年。

除非家里来客人,可以买几块钱的。

那段记忆一直在我的心里,虽然都出家十多年了,少有的几次回老家,路过儿时的卤鸭摊,还会使劲咽口水,需要很大自制力才能压住吃一块的冲动。

但,我并不是真的喜欢吃肉,只是想满足内心的一种需求。后来我通过别人了解了一点师父老家的乡情乡风,当地佛教氛围浓厚,但正信的佛法并不多,很多是迷信,除了高考和当兵以外,宗教也成了很多人摆脱底层命运的唯一途经。有的时候我们会说,一个孩子出生在佛化家庭里很幸运。这个也不能绝对,我在龙泉寺的十多年里,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有的孩子和父母一起在寺院里度过了他的童年,小的时候又听话,又可爱,拜佛,念经,人人赞叹善根深厚。可是等他大了,十五六岁,抽烟喝酒吃肉,一样都不耽误,父母非常难过,问他:你忘了你小的时候了吗?那个少年回答:那时候我小,不懂事,现在我懂事了。

当然,以上的分析判断出于我个人的人生经历,欢迎质疑和批判。我想表达的是,师父虽然有很多过人之处,但他依然是个人,不是神,他有情感,有需求,只是特殊的人生经历被压抑了,所以会扭曲。

我现在是绝对不会抽烟喝酒,原因是出家前我曾经酒后无德,给自己和亲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所以,现在就算是枪顶在我头上,我也不会喝酒。我是三十多岁戒的烟,戒烟的那段时间,每天早晨刷牙时,都会咳出很多脏东西,很臭,导致我对烟有极大的反感。

所以,我不抽烟不喝酒,不是高尚的品德,而是人生经历的缘起结果。

师父极其偶尔地在特殊场合下抽根烟喝口酒,也不是罪恶的事情,同样是人生经历的缘起结果。

另一种可能,是师父早期是个根器很好的修行人,修行过程中,

在男女双修上用了心。但是,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师父也没有按照我们了解的男女双修的仪轨进行“双修”。我作为一个后学晚辈,当然没有资格来评价男女双修的问题,但是,男女双修确实和我们的文化,和我们所受的汉传佛教比丘戒律南山律有根本冲突。

我们一出家就被引导学习的《菩提道次第广论》。我的一位前辈曾经告诉过我,他对此有过困惑。

因为师父引导的这个法门,事实上,我们中很多人内心里公认的祖师是DL 喇嘛,有人就曾经悄悄跑去拜访过他,我们也会私下里阅读他的书。

因为体系里有英文很好的人,看他的英文版书籍,也不在话下,但是书皮会包上,就像小学生包书皮一样。

寺里早期开过藏文班,请了人民大学的老师来教藏文。

由于师父的引导,大家都视《菩提道次第广论》为成佛的宝典,学好这本论就够了。这本论很强调次第,尤其是依师法,就是依止善知识。但是,论典里也强调,要反复观察善知识,是不是善知识,或者有几成能称得上是善知识。

师父按照这个理路,给我们开示了很多,“道是善知识的心路历程”,以及,“道之根本在于依止善知识”。

这些开示的主要内容,就是依止他。

还有一个可能,师父可能真的是修行过程中,被魔附体了。

附体这个事情,一般人不太理解,不过,我是见过,几乎年年都有。早几年,我都亲自处理过,各种状况都有,总的来说,就是一个

人忽然就不是原来的他本人了,言行怪异,举止荒唐,很难好转。大多数都是还俗回家后就正常了。

容易被附体的有两种人:一种是人很弱,妄想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就发生在他(她)身上了;一种是修行很精进,着魔了。

师父有可能是着魔了。按说,那么好的一个修行人,出家几十年了,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当然,这些也都是猜测,是尝试用世俗的逻辑找到师父这个怪人行事的合理性。这也不是本书的初衷,这本书的初衷是告诉我们,不要轻易上邪教邪师的当。

很遗憾,我引用了“邪师”这个词。

在古今中外历史上,这样的人从来都没有断过,一直都有,东方的、西方的,古代的、现代的,都假以宗教为外衣,骗财骗色。

百度上可以搜得到,太多了。有的很低级,有的很高级,有的隐藏得非常深,有的几乎让人都看不出来。

不管哪种情况,都有人上当。

佛教讲,附佛外道,末法时代,确实不是说说的事,所谓的附佛外道,就是用佛法的语言和包装,满足自己的欲望,所谓末法,就是我们越来越难以区分到底什么是佛陀的本怀?佛教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

佛陀告诉我们的是“苦、空、无常、无我”。

但是,我们学习到的,更多的是如何崇拜教主,为了教主的事业甘心为奴,奋斗终身,不得背叛,顺从者,快速地成佛做祖,背逆者

下地狱。

第一点正好击中人类的短板,想占个便宜法门;第二点,被恐吓到了,好好的,谁肯下地狱呢?

当然,这也可能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法门,正好可以对治我们的自私自利的习气毛病,只是,和所有的法门一样,它很可能被人利用。

工具没有好坏,关键在使用者拿来干什么。

还有一种可能,师父早年确实非常勤勉自律,但是后来变了。一直就有人问我,师父是哪一年开始这样的?我当然回答不出来。可能人的变化是潜移默化的,毕竟还是凡夫,不管多好的根器和悟性,那么长时间一直被人当作佛一样看待,难免心态就会有变化,听不进别人的建议,一意孤行。

这个也是很有可能的,因为,回忆起来,无论是师父本人还是信众,都在刻意打造一个永远不会犯错误的神的形象。即便是看到了师父的错误,我们也会用一个叫做“观功念恩”的思维方式屏蔽掉这个错误,师父是不会犯错误的,犯错误的是我的眼睛和我的心。

观功念恩,我觉得对个人修行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法门,但是,对于被观功念恩的对象,就很危险,他会长期处在完美的人设当中。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偏偏师父就已经把自己当成圣人了。他

也教我们做圣人。做圣人是没有错,但是,真的已经是圣人了吗?或者说,圣人就是什么错都不犯了吗?古往今来,我们在文字中读到的圣人不是完美的人,而是勇于改过的人,勇于把自己当错误公之于众的人。

所以,有可能,师父自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误以为自己已经是圣人,可以超越一切了。

这几年,有一些假的武术大师,后来被人挑战,竟然欣然迎战,结果被当众打得很惨。有人就不理解,明知道自己是假的,为什么还要上场跟人家打呢?

是啊,因为久了,就忘记自己是假的了,以为自己是真的。

不管是哪种情况,我觉得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佛门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相信,依照师父的能力,应该有概率通过自省反转过来,开始新的人生,调整方向,继续自己的修行之路。

师父引导我出家,教会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人生要多吃苦,多吃亏,多反省,多改过。

有一年,整整一个冬天,师父给我的法门就是搬石头。这让我也很受益。

我从小就学习不好,根器也差得要死,能投身在佛门,而且和这么多高知僧们一起出家、共修,确实是三生有幸。

师父教我的,我都老实照做了,确实终身受益。

所以,我相信,师父也可以通过他教我的反省法门,幡然醒悟,改过自新,在自己的缘起点上努力忏悔,安度余生,正式向社会大众道歉忏悔,不要再欺骗信众,不再折腾。不要再组织那些尼师们学习

《论持久战》了。

修行是放下,不是拼了老命地圈着一帮女尼跟你一起跟党和政府搞持久战斗啊,你把党和政府都当啥了。

2018 年,几乎是同时,韩国也有宗教领袖出事了,而且人家的性质跟师父的没法比。但人家立刻认账、道歉、隐退,很让人敬佩。我是个凡夫,难免在写作中会有一些情绪,贬损和伤害了曾经的

同修以及师父,我相信师父也不是个魔,不是成心来破坏佛教,坑害弟子的人,都是因缘和业力吧,确实也是我们自己的恶业显现。

他用自己的行为示现,给我们这些弟子信众们上的最后一课,就是出家修行人要远离名利地位,要时刻保持谦下谦卑的心态,不能被恭敬赞扬迷惑。

如果真的这条路走不下去,也要光明正大地走世间路,也不能穿着僧衣做不好的事情。国家、社会、众生都有恩于我们,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欲,就无视国法,无视戒律。

我听过一段师父和贤八交流的电话录音,他也感到很委屈,主要是不认同社会上关于他创建的这个团体是“邪教”的说法。

这个我可没有资格评判,私下觉得应该分开看。绝大多数出家众和信众都是清净的、善良的,心存爱国爱教,护法助世的初衷,师父带着大家做出的很多事业也都是很积极很健康的,功德也是很大。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确实也无法向社会交代,还是功过分开看,比较公允。

写下这本书,也是万般无奈,因为很多人一直走不出来,也无法唤醒。

所以我很想通过这本书,让大家了解真相,审视过去走过的路,重新找到人生的出路,修行的道路,因为修为有限,实在是难以抑制

自己内心的情绪。当然也是为了把这本书写得有趣一点,并不是真的要为难谁,只是为了让大家不要太当真,不要太纠结。

如果语言文字有冒犯的地方,向被冒犯者真诚地忏悔和道歉。整个事件的时间和空间和不同人的回忆有差异,角度也有偏颇的地方,属于个人能力,无法百分之百地回忆准确,也向当事人道歉。

五十四、为什么这么多人困在体系里出不来

我在体系内有一个好朋友,清华毕业的,他也感觉到一些体系内不对的地方。我离开体系之后,我们有联系,他也想离开,让我发一些外边寺院的图片,当时我自己也没有寺院住,就发了些外边的山水风景给他。

后来,我问他:干吗不离开自己出来看?他说:如果出来了,担心以后他的父母没有人照顾。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联系了。

没法劝了,他不知道,体系内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照顾他的父母,更没有能力照顾。重要的是,一个毕业于清华的人,无论是专业能力还是教育背景在中国都是顶尖的人才,出家,只是为了让一个体系来照顾自己的父母吗?

其实,照顾父母是一方面,大多数人私下里和我联系,男女都有,很多人都会说,千万别让体系知道我和你联系过,我还要在这里吃和住。

这么多受过良好的教育背景的人,只是为了吃和住。我还是有点惊讶的。

还有的人会说,我不会离开这里的,我吃师父的,喝师父的,不能忘恩负义。

这一点,我真的不能赞同,既不是我们吃师父的,也不是师父吃我们的,而是我们一起吃佛的,吃十方供养的,吃社会和国家的。

吃佛饭,吃供养,就要在道业上精进,就要觉悟,就要明心见性,这才是一个出家人的本分。而不是搞帮派、搞团伙,更不是为了吃喝住。

因为我先离开体系,有的人私下里来找我,为了不给人家添麻烦,我都会替人家保密。但是,有的人就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体系里的人,体系管理层就会采取相应的措施,打电话啊,劝他回体系啊,甚至,师父会亲自去约谈他。找我的人就非常紧张。我就安慰他说:“你没有犯法,没有犯戒,我没有犯法,也没有犯戒,对不对,你怕什么呢?”

但是,人家就是害怕。

后来就有人跟我说:“贤二,你查一查是谁把别人找你的事情告密给了体系的管理层。”我就告诉他:“我们是出家修道的人,只要不是违反戒律,任何人都有权力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我没有任何权力和资格制止别人说什么,不说什么,我的事情,请大家随便说。”

我们都是以戒为师的出家人,是守法的公民,只要不犯法,不犯戒,没有人有权力对我们进行身体和精神上的任何控制。

有人告诉我,极乐寺的女众一直就处于比较封闭的状态。手机管控和信息封锁更加严格,寺里不允许参加外面的活动,也不允许外面的人到寺里参访交流。请假回家探亲都比较困难,更何况出去参学。她们依然在学着依师法,依然在强调团队的重要性。

她们这样算不算被精神控制?据我了解的情况,综合分析一下,人被精神控制,是有步骤的,不管你受过什么教育,人心都有弱点和

短板。

首先,我们出家的时候,都是把个人财产做了处理,所谓的处理,就是捐掉,大多数是捐给了寺院。这是寺院提倡和引导的。有的就是直接捐给了师父个人。

工作辞掉。 和亲人反目。

辞工作的时候,很多单位都会劝,由于当时的决心很大,基本都没有留后路。和亲人道别的时候,除了少数人家人是很支持的外,相当多的人和家人都闹得不愉快。

很多人住房都卖了,捐了,出家后,没有任何薪资,所有供养都归公。

当然,我觉得如果是从出家修道来讲,这个是没有问题的,是助道的,但是,它可能会被人利用。

在寺院的前几年,寺院要建设,都是提倡找信众化缘。我们出家众刚出家时,出于热情和虔诚,就主动找熟悉的亲友化缘,今天捐地板,明天捐木料,后天捐个厨房设备,大后天捐个大显示屏,等等。搞得很多人不堪重负。曾经有一位信众找我,说他的亲人出家后,

老是让他为寺里买这买那,搞得他经济上受不了,但又不好说什么,让我帮忙跟他的亲人说一下,能不能少找他化点缘。

我比较了解他们,他们一家人的感情很好。

他的亲人也是我的好朋友,但是他出不来。即使是知道和相信了真相,也很难出来。

因为,体系让我们付出的太多。

当然,从个人信仰的角度来讲,这个无可厚非,但是,逐渐地就形成了绑定效应。因为我们付出的太多太多,所以就难以离开,离开了,生存都成问题,精神上更是难以接受。

很多信众也不愿意相信真相,不肯离开,跟这个也有关系。体系在这一点上,绝对够狠,一般人干不出来。

我也付出了全部,十多年的时间,家庭和事业,我能走出来,也是万幸。

但是,回想起来,或者是当自己居无定所的时候,生病的时候,就会很难过,很委屈,内心里常常也会有难以面对的困惑和自责。

经济上和生存上是一方面。

还有一点,大家长达几年的时间,从早到晚对一个人膜拜,已经形成了强烈的心理依赖,早就忘记了出家要干吗。出家是解脱,是为了证悟,不是为了搞人身依附。

我们都已经忘记得光光的了。

体系内会不断地通过各种学习和教育,告诉我们外边很乱,很糟糕,不利于持戒,出去了结局会很不好。

事实上,外边有乱的地方,也有不乱的地方,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是,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去面对这个世界了。

大家没有钱,没有手机,戒牒、身份证都被体系保管,有人跟要好的朋友表示想离开的时候,就会有人劝。因为你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本身就代表着背叛。在那样的氛围里,一般人是不敢的,尤其是

女众。

有两例特殊的,一位是过去做生意的,她很勇敢,坚决要来了自己的证件,接受了一拨又一拨的规劝,然后她就下定决心,准备先在极乐寺外的坟地里藏一夜,第二天走人。

当天,她就忽然想通了,我为什么要怕她们呢?于是,就横下一条心,谁劝也不行,直接就走。体系的人说,走可以,临走前贤七要见你。她知道,见了贤七,就又走不掉了。于是就坚决拒绝别人的劝告,抓紧时间走了。

这样的人我知道只有她一个。

还有一位,个性很强,她被体系悄悄疏散到乡下偏僻的小庙里,也没有钱,没有证件,没有手机,啥都没有,但她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就要离开。

离开要拉着行李箱,步行很长一段山路,这时候,就会有人开车追上来,大家又是劝又是哭的,女人嘛,这么一来,就走不掉了。

但是,这位就比较有心眼,设法联系了一个关系好的朋友,请她租了个车,悄悄跟着寺里采买的车尾随到寺里,直接进门,在院里,她就直接上车,走了。

这是极少数。

后来,政府管理部门采取了措施,戒牒、身份证必须个人保管。但大家还是走不脱,没有钱,没有手机是主要的。她们缺乏对外面世界的了解,缺乏在现实中历练的经验,对未知充满恐惧,对身边的人往往又有很深的依赖和情执,所以根本没有勇气离开。有个尼众说,

她感觉她所在的环境,无法获得修行的进步,非常苦闷,但是她不敢出来,“我怕我出去以后万一有什么事,都没人给我收尸。”而且,出去后,去哪里,能怎样,她完全没有概念。常年信息的封闭,她们已经跟现实世界彻底隔阂,内心也变得非常懦弱。

还有一条戒律,女众外出必须两个人,这一点就难倒了不少人。后来,我了解的情况,有的人出来,是有人在外接应,提前把手

机藏在围墙边,约好了,拿到手机,再设法联系人接。

对海外尼众的管控也下了大力气,主要是电话说服,以情动人。一般情况下,这么多年对师父修信心,基本都能做到。无论你怎么讲,人家就是不听、不信、不搭理。

但有一位例外,她年纪比较大,在社会上工作多年,感觉有不对的地方,就想回国了解一下真实的情况。体系就开始劝,劝不动,美国的上位就开始挽留,挽留不住,就用了下策,就拿出一份她签过字的英文文件,谎称,你的工作签证不能离开,否则违约,就会犯法。她在那里,人很老实,每天就是干活,也不懂,就电话问我,我虽然不了解美国的法律和工作情况,但怎么也不相信,现代社会怎么还能有这样的工作签证,又不是奴隶社会。

后来有人帮忙找了当地的律师过去了解情况,律师看了那个工作签证的文件,确认她的上位是在说谎。她的上位非常激动,扬言要报警,律师就建议她报警,警察真的来了,警察就问那位尼师:“你想不想离开?”

那位尼师说:“想离开。”警察就告诉她:“你随时可以离开。”

就这样,那位尼师在美国警察的保护下,律师的协助下,离开了体系,回国,开始了新的修行生活。

但是,能够出来的人还是少数。

不少人都分析过,我觉得也都挺中肯的,女众出不来,可能重要的就是女性的柔弱,她们依赖性更强,缺乏独立的勇气,而且想法变化很快,经常自相矛盾,难以笃定的理性抉择。

在体系里,天天学师父开示,也没有真的用功方法,跟佛教的戒定慧根本就没啥关系,长期以来,内心的苦闷也是外人难以想象的,小庙里,苦得跳井的都有。

有一位尼师,苦得不行了,辗转找别人要到我的电话,联系我,在电话里哭诉自己要出来。我问她:“出来有什么困难吗?”她说没有钱,也没有手机。

我说:“那你等等,我想办法。”

我就联系上她认识的人,给她留下的座机号打过去的时候,就打不通了,一上午都打不通。我担心她被胁迫,就在福建找人帮忙,人家从福州辛苦开车两个小时抵达乡下的小庙,找到她,她又说:“她不走了,师父的事业需要她。”

长期的对师父个人修信心,念恩德,除了形成思想上的依赖以外,还形成了一套严格的管控文化,上位对下位有强大的权威性和管理权。

一个人好不容易从下位升到上位,会非常尽职尽责地帮助体系进行对下位的管控。这一点,我深有体会,过去的十年里,我也非常尽心尽力地做这样的工作,一方面觉得这样是对的,另一方面从内心深

处,也是在维护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权力和平台。

这一点让我们中的很多人形成了一种对上服从,对下跋扈的心理特征,越是高位越是如此,少有人能逃脱得掉,没有在这种团体里待过的人很难理解。当那么多下位出于信仰的动机信任你、服从你的时候,你会深深着迷并沉醉其中,你会很喜欢这种感觉,绝不会轻易舍去。这个和一般工作的上下级关系、师生关系完全不同。

有一位尼众,得到当家师的重视,担任僧值,对待下级非常严厉,用餐之后经常训诫沙弥尼,一训诫就是一个小时,那些沙弥尼承担完用餐服务的工作,本来就比较疲惫了,还要排着队乖乖地听完漫长的训诫,才能去吃饭,而那时候饭都冷透了。这位在下级面前威风凛凛的僧值,在当家师面前却很会撒娇,完全变了一个人。

有个别人通过一些渠道获得了外界的信息,慢慢相信了,就及时离开了体系;还有的坚决接受体系的引导,不看、不听、不信,自己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天天依然学习师父开示,膜拜师父照片,就这样修行;还有的了解到信息后,一口认定师父是冤枉的;还有的比较有理智的,了解了信息后,说“这个事情已经对我没有影响了”,然后继续过日子;还有的信誓旦旦,不管怎么样,死我都要死在这里。其实,据我了解,政府做了很多工作,体系内的沙弥不允许受戒,

戒牒是中佛协发,受戒都是需要中佛协批准,所以,这一点政府是可以管控的。

但是体系会告诉沙弥,你们好好等,师父会复出的。

这些沙弥就等啊等。其中就有我的好朋友,年纪很大出家的,放

下了事业、家庭、亲人,剃度好几年了,还在做沙弥,忠心耿耿地等着。

对一个出家人来说,受戒是最重要的事情。

同时,尼众出家,没有受式叉戒,就受了三坛大戒,本身就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后面的沙弥尼也没法受三坛大戒。又受不了式叉戒,导致很多沙弥尼过了三四年都不能受戒做比丘尼。

体系这样诳人家,于心何忍!

后来,可能是诳不下去了,就送了一批人外出受戒,但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方法,避开了中佛协以及管理部门的检查和监管。

但是,外出受戒的人,有机会获得了一些信息,受戒后就不好控制了,体系干脆就不再让人受戒了,理由就是,受了戒就不听话了。从修行的角度上来讲,都是出家才几年的尼师,即便是做了上位,

怎么能引导尼众们明明白白地学修呢?大家在佛法学修上都还是小白,执事比清众也不过早出家三两年而已,戒腊最大的也不过是六七个夏腊。别说修证了,大多数人估计连概念都没有。她们被教导“历事练心”,但是连基本的正见还没有,佛法的概念根本无法转化为自身的现量,无法调服烦恼,更别提解脱。

以前说,师父会教,但现在看,师父哪里在教啊?唉!

当然,也有不少人,在极乐寺过得挺好的,虽然戒定慧功夫很难有什么进步,不过她们安于那种熟悉的、安稳的,还有师父可以做精神寄托的“我们是一家人”的生活,在师父的引导下,大家一起努力学习《俱舍论》。

她们就忘了,我们怎么能是一家人呢,我们是出家人啊。

现在,极乐寺大门敞开着,但是,很多人依然走不出来,她们内心的门被紧紧地锁上了。

五十五、一些有趣的灵魂拷问

离开体系后,我会遇到一些灵魂拷问,非常的有意思,很多我也实在是回答不了。

每当交流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体系内有人就问:“你亲眼见到师父侵犯女性了吗?”

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亲眼见到。”

人家就说:“那不就得了,没有亲眼见到,就不是事实。不要再说了,诽谤善知识恶业很大。”

吓得我心里咯噔一下,就得再想想,我哪里错了?

还有人会说,东北的一个老修行都说了,师父没问题,难道人家东北的这位老修行,还不如贤佳和贤启?

我就只好问,是老修行直接跟你说的,你亲耳听见的,还是别人转述的。

人家就回答,是贤六找她给“看”的,然后她说师父没问题,贤六再把这个话转述给大家的。

我就没法回答了。对啊,咱们怎么能跟人家老修行比呢?还有人会问:“你相不相信,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我说:“对啊,这是《金刚经》里讲的,第一义谛啊,没错啊。”人家说:“那不就得了,所有都是虚妄的,师父的事当然也是虚

妄的了,师父当然是清白的了。”我又被问倒了。

还有人问:“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听说过吗?”我说:“听说过啊。”

人家就说:“那你还说啥呢?有啥好说的呢?”我就想,对啊,有道理啊。

也有人问:“你相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恶业显现。”我就想:是啊,这话没毛病啊,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啊。人家就追一句:“那不就得了。”

立刻让我哑口无言。

还有人问:“是,算了,别闹了,爸爸把女儿强奸了,你还能咋地?”

我又被这奇葩的问题问倒了,这个咋回答?简直就没法回答啊。当然,也有比较谨慎的问题。

人家问:“证据咱都知道,也相信,但是,有没有性侵的照片,视频什么的,或者体液?”

我说:“没听说有。”

人家说:“哦,那就不好说了。”

还有的问:“那为什么某某大师也曾赞叹师父呢?”

我只能勉强回答:“那是出事前,某某大师赞叹师父,出事后,就没有赞叹了吧。”

人家就问:“难道某某大师看不出来师父是坏人吗?”我又被问住了。

还有人问:“你知道文革吗?”

我说:“我知道。”

人家说:“那不就得了。”

还有人问:“你知道自古以来多少大德被陷害被冤枉吗?”我说:“知道,很多。”

人家说:“就是啊,那你干吗还怀疑师父?”我就又被问住了。

还有人会说,那受害人也是有性格缺点的……

唉,我也不好劝了,人家都受害了,还计较什么性格缺点呢。受害者的性格缺点不用查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违法犯戒。

还有人问出非常奇葩的问题,说:师父为什么不找有偿服务呢?这个我怎么能回答呢?你得问他本人啊。

当然,也有人直接就表达,你啥也别说了,我不听、不看、不信,师父就是被冤枉的。

不光我经常被别人问住,我自己也常常被自己问住,万一师父就是佛菩萨示现呢?他就示现这样一个样子,所有被他临幸过的女性就可以成佛,那我看他的过失,岂不是要下地狱?

还有人问:“贤二,你也不想想,依师父的条件,那么多社会上的女性他不找,非要找尼师?”

这个问题,一下就把我问倒了。

其实,别的师兄也曾经问过我,那天我们俩蹲在角落里犯嘀咕,这不合情理啊,犯不着啊,再说,师父是出家人,他应该知道,侵犯尼众是罪大恶极、天理难容的事情啊,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个因果呢?

我也想不通啊!可是,事实就摆在那里。真是愁死人,后来,我忽然就想到,并脱口而出:师父就喜欢这样,这是癖好。

他听了,当场就踹了我一脚,说:“你怎么能这么想问题?”不过,很快,他也很无奈地接受了。

后来我观察了一下这些受害者和疑似受害者,她们都有一个特点:教育背景高,专业背景好,法律、语言,多数有海外学习的经历。

还有一个更深刻的问题,有人问:“你的剃度师父,是不是对你有恩。”

我说:“那是。”

人家问:“那就不能背叛,就要跟一辈子。”我说:“他侵犯女性,我也要跟一辈子吗?”人家说:“也要。”

我说:“那我还俗,然后再重新剃度,不行吗?”人家说:“不行。”

我被彻底逼上了绝路。想想,人家说得也对,师父风光的时候,我到处跟人家说,我是师父的弟子,开口闭口都是我师父、我师父。现在师父倒了,我就跟他划清界限,一刀两断,确实也不地道。

唉,我太难了!

好吧,我师父还是我师父,我就不想重新剃度的事情了,我师父有错,我不学就好,学他好的一面。

人间,很多问题根本无解,想多了,就会越想越昏。

还有人说,那些受害人也很可疑,我跟她们打过交道,她们不是

好人。

这个我也回答不了,只能说:拜托,人家再不好,至少有足够的事实证明人家妥妥地就是我们的师娘啊。

还有一位律师,在了解了所有的证据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是国家机器和意志或者是部分国家机器和意志陷害了学诚。

我回应,你这个是阴谋论啊。 他说,你为什么要排斥阴谋论?

我也就没话说了。最后他很认真地提醒我,他很担心我的安全,认为我有可能被政府灭口,嘱咐我,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了学诚是被陷害的,要不动声色,一旦政府发现我醒悟了,不再为他们所用了,就会干掉我。

我说,这个思维恐怕……

他说,一切皆有可能,我就是按照这个方向这三年来一直在调查。在龙泉寺调查的时候,有深深地恐惧感,会睡在床底下。

虽然我没有能力回应这些灵魂拷问,但是,基本的人类公认的理性还在。为此,我咨询过一些权威人士,我被告知,师父开始是抵赖的,但后来,证据确凿,师父就承认了。然后师父就被送回了福建。

不只一个人说,师父有嚎啕大哭的情节。

我还问过一些司法专业的人,人家告诉我,只要你干了,司法部门想查就一定能查出来。

这个问题,我一开始也思考和抉择过,按照贤菜的讲述,2016年 9 月 24 日,在北京魏公村小区的民居里,发生了师父对两位女尼

的侵犯。

两人是按照师父的短信要求,从香港飞抵北京,贤菜保留了短信记录、订票记录,航班记录也应该是可以查得到,师父怎么去的那个民居,他自己不会开车,谁开车送的他,或者是打车,这些通过到处都有的摄像头也许可以查得到。

当然,如果师父不承认,进入司法程序时,师父就应该要向司法部门提供,9 月 24 日当天,他在哪里,如果他能找出自己在别的地方的证据,那贤菜就是诬告,他就是清白的

如果他找不出来,那就要继续证真或者证伪。

同时被侵犯的贤瓜在哪里,她应该也要接受询问。

据贤菜说,师父离开的时候,有人开车来接他,是谁,这个如果想查的话,应该是可以查得到的。

贤菜还说,在那个房子里还看到了一些女性的物品。

师父后来解释,这是他的女性家人来这里住时留下的。只是,我们都知道,师父的家人来北京都是住龙泉寺的,那里留有专门的客房。

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北京城到处都是摄像头,这些应该不是啥大问题。根据短信记录到的那些当事人,做一些刑侦和司法工作,应该不是难事。

算了,我真的不想花时间写这些无聊的事情,我相信我咨询的司法专家告诉我的,如果想查,一定可以查个水落石出。

这么多年,我们能安全稳定地生活在这个国家,一定有一个很了不起的群体在默默地保护着守法的人,也在严密地监督着那些犯法的

人。

如果真的像有的人说的那样,只要你没亲眼看到,就没有,岂不是坏人都要无法无天了?

况且,这是一个互联网时代,如果师父没有错,有人想陷害他,也许几十年前可以做到,现在就做不到了。所有不服气的人都会找出证据来,拿到网上论一论,对不对。

其实,还有一些疑似受害人,只是当事人不肯站出来而已。真要把事情搞大了,就很难讲了,这些人的家属会不会出来讨个公道,好好的一个人就被弄疯了,谁家的亲人肯轻易放过?

法律是讲证据的,我咨询过专业的司法工作者,强奸罪可能脱罪,因为证据不足,现在法律讲无罪推定。只要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他就没事。但是,聚众淫乱这一条,是跑不了的,只要有关键证人贤瓜的口述,就够了。

从第一次师父和贤菜见面的谈话中,我注意到,他很早就考量了这个法律后果。

人在做,天在看。

后来有人问,三慧堂被雷击是晴天还是雨天。没错,是个大晴天,就被击了。

网上有个说法,说是根据查看短信记录的时间,发现那天师父正参加某大德的葬礼,善良的人就会想,参加葬礼怎么会发这样的短信呢?不可能啊。

事实上,师父发短信,是不分葬礼不葬礼的,有时间就发。我在

他身边多年,他的手机平时就在兜里放着,有空就拿出来,戳几下,再放回去。有时候会客的时候也会发。他用的是手写输入法,那时候我以为他是日理万机。

唉,信众真的是太善良了。

后来,谎言可能是真的说不过去了,就有人解释说,师父那天是和两位尼师在那个房间里,但是啥也没干,给她们俩开示佛法,帮助她们调伏烦恼。

可是,贤一、贤二跟了师父这么多年,鞍前马后出汗出力的,怎么不叫我俩去呢?我们俩也需要调伏烦恼啊,怎么轮也轮不到贤菜和贤瓜啊。

有法师注意到,2016 年 9 月 24 日,师父在北京侵犯尼众,两天后,师父就参加了一场三坛大戒,他是戒和尚,为四百多戒子授戒,戒场上,戒子们跪在路两侧,以事佛之心迎请师父。

2017 年,师父又在香港传戒,贤菜看到报纸上的消息,也是郁闷气愤得不行。

所以,人间的事情,不是咱们普通人用常情可以揣测和理解的。想到这里,我又很委屈,跟了他这么多年,为他干了这么多事,

出力出汗当牛做马,他也没有给我发过几个短信,有限的那些短信,我都当佛言佛语一样存着,舍不得删除。可是他却给那些尼师们发了那么多,有时候是整夜整夜地发,打出来,那么厚一摞。

假如真像网上说的那样,某个团体要陷害师父,那就需要整个国家机器的配合,公检法乃至宗教局、统战部、中佛协,包括各级管理

部门以及新闻机构,还有海外势力,外加贤启、贤佳、贤菜、贤鱼、贤一、贤二,外加中国电信等等,联合起来。

勾结海外势力,政治迫害,这些说法是不属实,站不住脚的。我们这些年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师父是中佛协的最高领导,中佛

协是个什么机构呢?又不是行政管理机构,又不是政治军事经济安全等要害部门,跟中国风筝协会性质差不多,就是一个民间组织,只是涉及到宗教,比较敏感而已。

依中国的体制,用得着陷害他吗?

事实上,有很可信的人曾经告诉我,当年本焕老和尚在世的时候,有领导去看望他,问他对学诚的看法,老和尚说,这个人有问题。当时师父正在势头上,老和尚的表态就没有被重视。

据网上有人讲,惟贤长老也不看好他。

这些年,我们太膨胀了,我们不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我们也不是中国佛教的代表,我们就是一批走弯了路的修行人而已。甚至有人会臆想是海外的宗教派贤佳、贤启来师父身边卧底十年,然后通过陷害师父来打击中国传统文化,遏制中国的伟大复兴。这就更荒唐了!

我觉得,国家和我们一样,是想保师父,也是保自己的颜面。这些年,我们是亲眼目睹了国家一直在培养他,给予他各种社会职务以及国际国内的平台,希望他能够利国利民利教。可是,他打了我们的脸,也打了自己的脸,也打了国家的脸,也打了栽培和提携他的领导的脸,打了那些信任他的、皈依他的、护持他的信众的脸。

甚至,还打了当年培养他的赵朴老的脸。

还打了福建家乡那些以他为荣的乡亲们,以及多年来不惜财力护持他的功德主。

搞到海外也拿这个事情挤兑咱们,再加上一些不明真相或者不想知道真相的信众们对国家和政府愤愤不平的样子,让国家情何以堪。

算了,不提了,提起来,全是泪。

五十六、还会有悲剧发生吗

这个可能很大,因为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师父认错,也没有管理层说对不起。而且,据陆续从体系出来的人反映,师父依然牢牢地操控着体系里的大多数人。最危险的是,管理层告诉基层尼众,随时可以带她去见师父。

而师父本人也成功地在很多人面前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清者自清”被冤枉的大德,就在福建老家的崇恩禅寺里,又重新聚集了一百多人,都是坚信他是无辜的出家众,每天学习,要写心得体会,还有一个内部刊物,心得体会发布在刊物上,大家分享。

其实,真的不想用最坏的可能去揣测人,但是,更坏的情况在谁都无法想象的情况下就发生了。

再有人受害,发生悲剧,是不奇怪的。

师父本人的性格和做法早已经超出一个正常人的思维逻辑,所以,我觉得他得过精神病的经历导致了他过去的行为是最贴切的。

他的过去很疯狂,不是吗?

极乐寺的管理层从不成熟也变得越来越成熟,说谎已经没有了底线,她们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来应对政府管理部门的检查。

包括各种形式的暗访。

她们会巧妙地召集大家开会,坦诚地征求大家对未来的意见,包括离开师父的控制,有胆子大的就表达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这些人就被特殊对待了,如果有领导检查,是绝对见不到她们的。

体系内对出去的人,不断散布她们过得不好,造谣她们需要到处化缘才能生存,以此来打消大家离开的念头。甚至还安排了专人给那些离开的尼师打电话,让她们深觉恐惧,到哪里都离不开体系的掌控。

一位尼众私下里悄悄联系我,说自己看不到未来,觉得不对劲,想出来,但是不敢走出这一步。问她为什么?她说了心底真实的想法,担心出来后没有衣食。

其实,她在出家前曾经独自在欧洲旅行,受过非常好的教育。她自己也很诧异自己的变化和想法。但是,走不出来,就是现实。

管理层从出事到现在人员就没有真正变过,依然是那几个人,组织严密,层层管控着几百女众,有的人依然还担任当地佛协的职务。学诚还有个绝招,常常给准备去海外的精舍的尼师送礼物,各种

零食、日用品,都是不值钱的那些小东西。每一个去海外的尼师,他都会嘘寒问暖,差人送去粉丝、点心、小礼物,等等土特产。并且不是邮寄,而是派人专门送到现场对接点,告诉现场接收礼物的尼众说,这是师父妈妈最爱吃的粉条,是师父亲手包装好的……什么什么的。

送这些礼物的同时,会嘱咐她们保密,增加很多神秘色彩。有个尼众收到师父送的眼药水,转送给她的好朋友,骄傲且神秘地嘱咐:这是师父送的,别跟任何人说。还有一次,师父给某个部门的几位同学送了月饼和五谷粉,当家师亲自转交的,并且嘱咐要体会师父的心意,不要告诉别人。

因为这个“不要告诉别人”,让女众们觉得,能获得师父的礼物,是稀有难得,是师父对自己莫大的肯定和认可。

神秘礼物这一招,对那些依赖心强的女众很有效,这也是管理层死心塌地的一个重要原因,不知道师父这套是跟谁学的。换我,打死也干不出来。一个两个的还行,几十上百地关怀,多少年如一日地干这个事情,一般人怎么有这样的心力?

山西还有一个白泉寺,里面也住着不少尼师,被师父牢牢掌控。有一位知情的法师,他专门去那里找到自己熟悉的尼师,告诉她实相,让她留意不要成为被害人,她当面承许。等这位知情法师一走,她立刻就私下通知周围的人,这位法师是叛徒,大家不要再理他。

被彻底洗脑的禅无在师父的授意下,不断在京城奔走,见各种人,学者、官员,等等,以此来做暗地洗白工作,混淆视听。

我也担心禅无以后会不会精神也出问题。

京城形成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地下学习小组,据说人数众多,进入的学员需要经过严格调查审核,主要是对师父是否忠心,只要有跟离开体系的人联系过的,就不被这个组织接纳了。

大家不要低估女性在这方面受害的程度。有一位尼师,前几年忽然精神失常了,没法治疗,就把她送到下院,病情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开始在地上捡垃圾吃。后来,通过她身边的知情人才了解到,原来,她曾经参与过处理短信的事情,看到那些短信后,当时精神就恍惚了,事后消化不了,慢慢就失常了。

2021 年的夏天,我和贤四等见面,重新梳理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师父在用人的时候,让每个人都保密,所以,我们彼此之间朝夕相处多年,却相互并不知道为师父都做了什么。贤四受的打击非常大,他

在体系内负责招募人出家,并且处理出家人供养出来的财产,现金两千万给了师父个人,遍布全国各地的房产数十套,并且受师父的指派,要求把其中的一些房子装修成“有书房的,可以个人居住”的。贤四问:“为什么要装修成这样?”师父说将来有用。现在知道,那是他为自己预备的“行宫”。

北京有一位女众出家了,把自己价值千万的房产捐给了师父,也是贤四办理的,贤四还数次开车带师父去看房,师父要求里面的家具都保留。贤四还疑惑,为什么要保留这些世俗家具?但是在依师法的支配下,完全相信这个没有问题。

这位捐了房子的出家女众的前夫提了个要求,房子可以捐,但作为夫妻财产,自己需要 200 万的补偿。贤四问师父怎么办?是您出,

还是咋的?师父说,你想办法。贤四竟然依教奉行四处化缘凑了 200万,帮师父办了这个事情。

贤四和我交流了很多,最终得出结论:我们确定当年是被洗脑了,被像遛狗一样被遛了很多年,唉,算了,过去了就过去了,希望后人能接受我们的教训。我们都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更多的人走出来,更多的糗事会被人所知,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幸亏事发了,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害。信仰的世界里,一定要擦亮眼睛。

五十七、苦难和挫折是我们的道粮

我们读过见月律师的《一梦漫言》,记录了一位修行人在修道过程中所遭遇的挫折苦难,还有鉴真大师,等等。

祖师们的故事,过去对我们而言,就是纸上的故事,现在才有一点点体会到,生活、修行,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马路上遇到一个老师,他很严肃地给我们一本书,告诉我们世界和平就靠我们了,然后我们跟着他就成佛作祖了。

事实上,从我们走上这条路的那天开始,无数的挫折和苦难在等着我们。

我们这批出家人,经历了这个事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然,现在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挫折,但是几年以后,回头看,就是一个笑话。

两年多过去了,已经很可笑了。

我观察,年轻人很在乎这个事情,岁数大的人就无所谓,因为经历过历史的人,经历过无常的人,经历过世事变迁的人,就会知道,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这只是佛教史上的一个小小的涟漪,它正说明人类的无明和苦,让我们洞察人类的烦恼,洞察修行的契机。

我相信师父不是成心就是要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处心积虑从十六岁入佛门开始就要败坏佛门,他也是希望佛教好,希望社会好,希望大家都好。只是,他没有能够调伏住自己的烦恼,把它们潜藏在内心深处。当他位高权重的时候,这些烦恼就毫无忌惮地爆发出来了。

从来都没有什么外在的苦难,每个人真正的敌人就是自己,我们无法了解师父如何在几十年的修行生涯里面对和承受自己内心的孤独和苦,但我们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需要去面对。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师父的阴暗和扭曲的心,在我心里一样也不少。

所以,这算是师父给我的最后的教诲,不要小看自己的烦恼,不要轻忽人生的苦难,不要傲慢,不要贪图名利地位,小心驶得万年船。

一万个小心,都不过分。

我的师兄弟们都是很好的师兄弟,很好的修行人,在这个事情当中,大家不管抱有什么样的立场,初衷都是善意的,都是希望能好,没有人成心希望不好。

只是,我们都太年轻了,没有经历过这么复杂这么意外的事情。很多人,都没有经历过,所以,我们难免做得不理想。但是,我

们都尽力了,包括那些批判师父、维护师父的人。

只是,我们目前都不清楚到底怎么做才能真的好。但是,这些经历会让我们在未来的修行道路上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稳重。

人生的经历,惊鸿一瞥的觉悟,不是书本上的知识,而是实实在在的摔打和磨炼。

佛陀说过,世界上有两种了不起的人:一种是不犯错的人,一种是犯了能改过的人。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第二种,犯了就改。中国儒家就提倡真正的君子要把自己的过失和错误放到阳光下,让大家看到。

我愿意在这个事情中,忏悔和改正自己所有能反省到的错误和闪失。请大家相信,佛法是真实的,是人间很需要的,我们可以通过正信正行的修行获得深刻的觉悟,乃至超越轮回。

古人常常这样比喻,不经一番彻骨寒,哪得梅花扑鼻香。

没经历过,就是一句美丽的文字,可是,经历了人生之后,才知道古人为什么要用“彻骨寒”这样的比喻。

就不用说古人的行持和修为了,就是看看我们身边那些勤勤恳恳的世间的创业者,为了家庭,为了事业,为了孩子,为了生活,哪个容易?哪个不是拼尽全力?哪个不是历尽沧桑?哪个不是经历一番彻骨寒,才能立足,才能有所收获?

我们这才是哪到哪儿啊,和我们未来要面对的风雨和苦难相比,充其量不过就是一次着凉而已。

我希望这本书,让大家能够对佛教有更加真实的信心,我们看到的正好就是佛法中讲的人间的五浊相,凡夫内心深刻的烦恼和痛苦。佛教的修行,就是要让我们面对实相,面对人类的短板和缺点,而不是把它们藏起来,装着看不见。

梳理好过去,才能面对未来,我们的师兄弟们很多人的戒腊都可以剃度弟子了,过几年,都陆续会成为上座、长老、大和尚,有弟子追随。

我觉得应该如实告诉大家实相,把佛陀关于改过的教诲告诉尽可 能多的人,就像我们在律宗史中读到的那些佛陀制戒的种种奇葩缘起。远离狂热,远离偏执,远离情绪,让我们在这些实相中悟到五蕴、六

入、十二处、十八界本质就是如朝露和闪电一般的影尘。

不是吗,如今,两年多过去了,然后,更多年会过去,它已经很现实地成为了一个旧梦,我们共同做的一个梦。

梦里有无数的喜怒哀乐,爱恨交织,不管它怎么热闹,也依然是一个梦。我在你的梦里显现,你在我的梦里显现。

我们可以从中醒来,也可以当做负担一直背负着。

这个梦,告诉我们,出家修行是值得的,它可以让我们醒悟,让我们体认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醒悟,这个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一定不是我们能意料到。而是,我们万万也没有想到的,哦,原来是这样啊。

请不要因为这本书而看不起我们这些出家的修行人,因为我们直面深刻的人性,不愿隐藏它们,包庇它们。我们不顾一切地试图超越它们,我们也不是只为自己,也是为所有人在做这样的探索和努力,请接受和原谅我们在这个过程中的不足和幼稚。

师父是我的一面镜子,欲望和执着,情怀和理想,扭曲和悲伤,傲慢与偏见,自私与阴暗,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我要面对它,希望能按照佛陀的教诲超越人类的终极苦难,消弭所有的烦恼和痛苦,彻悟无我的真相。

有句话说得好,佛法是清净的,而我是染污的。

在这个过程中,我自己也替我的师父、同修接受所有的批评、指责,我们确实辜负了很多人。

但,我们这些年轻人依然还是觉悟之道上的探索者和实践者,在

接受批评的同时,我也愿意得到您的包容和指教。

您对所发生的这一切,表达的所有态度都会成为我一生的警策和财富。

五十八、我们还能做点什么

受害者中首先是那些尼师,她们中只有两位站了出来,事实上,为避免更多的人受害起到了很积极的作用。

这三年,我觉得她们很不容易。

贤四有一位好朋友出家了,是位尼师。出于对好朋友的关心,亲自跑去福建,找到她,跟她讲事情的真相,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她受害。但是这位尼师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师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后来在证据面前,最后,她表达,就算是师父做了错事,那也是她们不好。

这样的说法,我一直都有听到。

有一些信众,不接受师父犯错的事实,但是在证据面前又无可奈何,最后也是表达出“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样的话来。

还有的会说,凡事都是因缘法,只有师父一个人,也干不出来这些事情啊。

这样的说法真的是很不妥,虽然我能理解拒绝接受事实的心理,但是,这样的态度确实会对受害人追加更多的伤害。

受害人贤鱼,我们一直有沟通,有联系,我感受到了她的善良,也感受到了她的坚强。很多人都付出了努力,当然主要还是她自己,最终从阴影里走出来,勇敢积极地面对。

我很难想象,如果是我经历了这么大的风波,再去面对别人的质疑、批判,羞辱,内心需要怎样的强大才能支撑下来。

未来,她还要生活,还要修行,还要有很长的人生道路要走。根

据短信记录里的内容,有的受害人也是协助施害者,她们未来要如何面对残酷的现实。

对戒律的恐惧,对伦理的恐惧,这些早晚都要面对。

所有的这些受害女性当中,或许有的人在与师父的互动中,存在不妥当的动机,有些行为不够完美。但是,她们普遍都只有二十多岁,而师父五十多岁,无论是年龄、人生阅历,权力和地位都有着巨大的悬殊,我们确实没有理由去苛责受害人,责备和要求她们没有任何瑕疵,更不应该羞辱她们。我们更多的是应该理解她们,宽慰她们,帮助她们。

理解和帮助她们,也是帮助我们自己,也是对文明的尊重。

这期间,我也送过不少人还俗,面对过很多从体系里出来的饱受内心创伤的人,有的可能愈合不了了。

有男有女。

整个体系目前还有非常多的人没有信息,不知道真相,有的在极乐寺,有的在崇恩禅寺,虎岩寺,以及一些福建乡下的小寺院里,山西的白泉寺,乾明寺,江苏盱眙的铁山寺,还有藏在各地居民楼里的精舍。一旦他们知道了,这个群体的内心创伤也会是一个社会问题,虽然,对整个社会来说,是个小事,但是对佛教群体来说,他们确实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啊。就整个社会而言,他们也是拔尖的人才。

对个人来说,所经历的创伤,就是他们的全部。

还有一些人,本来已经决定出家,已经处理好了财物、事业、解散了家庭或者婚恋关系,在最后的时刻,体系出事了。他(她)们的

处境也挺尴尬。

其实还有一个更庞大的群体——信众群体,这个群体对外称是两百万,差不多是这个数吧。他们中多数都已经了解了各种信息,少数相信引导者不看不听,他们有的选择了接受真相,有的选择了沉默,有的选择了拒绝接受。

有的人继续在体系的领导下秘密学习,有的人选择了去别的道场和体系学习,有的人放弃了信仰,有的人选择了消失……

还有一些人在观望,总是要有个最终的结论吧。

一直就有一些来自学界、教界的声音,要为受害人提供各种的帮助,包括心理咨询,等等。

我觉得最可贵的是,已经有不少有识之士提出要在理论层面、思想层面对这件事情进行更加深刻的反思和讨论,把这些经历转化成经验教训。汉传佛教传到我们这一代人手里,到底应该怎么继承它,怎么发扬它,怎么让它为社会做出贡献,为个人解脱提供保障,不是一个体系的事情,是所有人的事情。

还有,在宗教领域中,如何保护好女性的权益不受侵犯。

感谢大家,希望我们都能够为此做点什么,不仅仅是为受害人,也为我们自己,为历史、为佛教,让后人知道我们是有能力解决生命的苦难,有能力直面人类本质的痛苦。

生死牢狱中,我们谁不是受害人呢?师父也是,和我们一样,只是他承担了一个特殊的角色。

有机会,我会用我认为最好的方式,报答他对我的接引和教诲的

恩德。我希望他能够安度余生。

五十九、后续

二零一八年的秋天,在好心居士的帮助和护持下,贤一和我分头寻找继续修行的道路。

分手时,贤一跟我说:“贤二,你以后一定不要像师父那样做坏事,假如你做了坏事,我一定会像举报师父那样举报你。”

这句话,一直记在我的心里。然后,我们各奔天涯。

贤一远走高飞了。

我在护法居士的支持和帮助下做了一点善后的工作,两年多的时间,在国内拜见了一些善知识,发现国内也有很好的道场,很好的老师,很好的修行法门。我确信汉传佛教的祖师禅、净土宗、天台止观等等传统、传承、教理和实践方法都很完整,都很好,我身边一直都有用功很得力的同修,并不像以前我听说的那样不堪。

体系内很多人依然在师父的引领下等待翻身,不断地组织居士去福建拜见师父,师父也在那里悄悄地讲法开示,准备日后的复出。

慢慢陆续也有一些人开始离开,重新踏上新的修行之路。

也有的知情人,事发后出于各种原因维护师父、掩盖真相,但后来也被师父抛弃了。真的是很不值得。

2020 年 12 月初,中佛协换届会议在宁波召开,新的会长正式当选。会议材料中提到要以“学某事件”引以为鉴。

中佛协有领导评价学诚在福建讲法是无惭无愧。

师父有问题,并不代表所有弟子都有问题。据我观察,当年大部分出家众和在家众,大家参与龙泉寺建设的时候,都是怀着纯净的发心,怀着对佛教的一片赤诚,并没有沽名钓誉或者心怀不轨。就因果而言,即便他们的善心和善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了,只要自己的发心是善的、纯净的,所造的业也是善的、纯净的。而善业一定感善果。所以,没必要否定自己过去的善业,没必要追悔和仇恨。

但是,有必要反思,只有反思,才能成长。

龙泉体系的大起大落,以及我们身在其中所体验的巨大痛苦,希望能够为佛教的未来提供经验和教训。只有反思和进步,我们才没有白白受苦。

而反思和进步,需要所有有识之士一齐努力。本书写作的初衷,就是唤醒一些还可能被唤醒的人,创造一个深入反思、坦诚探讨、互相救助的因缘。

文章写成这样,请不少人校正、修改,但由于我个人的原因,依然难以完全的客观公正,时间记忆上也有差错和混乱,非常惭愧,力不从心了。我只是尽自己的一份良心,当然,一定会有私愤在里面,再次向大家忏悔。

本书分为好几版,此版也无法定稿,主要是不断有人向我提供素 材,包括当年的各种工作记录,还有疑似受害人的近况和内情,也有 人告诉我,体系开会说我诽谤师父,我着魔了。也有人耐心地和我沟 通指出我看待问题的偏颇之处,也有人在四处转告大家不要看这本书。

当然,也有咒骂和指责,这里都一并谢过。

特别感谢已经还俗的贤十五,我问他,你向我提供这些素材,公布出去,别人就会知道是你。贤十五说,没所谓。

本书无意引发愤恨,而是为了澄清事实,弥合分歧,化解矛盾,为了重新树立起修行的信心,破坏了,总要有人建设。但,可能我没有达到这个目的,一方面是能力有限,一方面是我自己本来就没有这样的修为。

这本书的角度还是比较狭隘,主要是信息来源很单一,不少关键当事人一直没有站出来和我交流,但我非常尊重和理解她们做出回避的选择,希望她们都能安好,用自己接受的方式度过生命中最艰难的时刻。

百度上非常多的信息已经开始在遗忘这一段历史,真相在逐渐的隐没,被蒙蔽的人会越来越多。客观上,正是被蒙蔽的那些信众、追随者们不断地维护学诚,他们不遗余力地为他洗白,促使了这本书的撰写。

这个世界,再卑微的人也会发出声音的。

2018 年,我离开北京的时候,和贤一通过一个电话,商量将来去哪里,前路渺茫,但我们决定,不管去哪里,我们都要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我们不敢用语言和文字发声,但是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双脚说话。

这本书也并不只是为这一代人写的,因为,很多人可能永远不会接受真相,但是,后人一定要有机会了解尽可能真实的历史,不能让那些颠倒黑白别有用心的人写历史。我会认真修改这本书,把很多痛

苦回忆写得更加生动有趣,让人忍俊不禁,让后人阅读这本书时充满乐趣。

让大家不要等痛苦结束才拥有快乐和美好。痛苦本身,也是美好。

感谢所有为本文提供建议、指导、素材、校对、核实等帮助的老师和同修们!感谢你们的鼓舞!

也感谢所有的批评。

愿更多的人醒来,从无明大梦中醒来。愿正法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