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精舍的始末

我离开精舍的始末

释贤甲

(2019年11月23日忆述)

《一些交流讨论(20191031)》中有人因贤C法师精神失常的事缘说:“一般像这种很单纯的女孩子,又是被灌输了‘依师法’,一旦遇到这种外表光辉灿烂的所谓的‘大德’,潜意识中是无防备警觉的(像举报的贤甲法师当属极个别,但她亦是经历了反复的矛盾纠结,最后带着疑惑联系了贤启法师才做出逃离决定的)。”这段话对我情况的描述不是完全准确,借此机缘,我想对相关事况作些补充说明。

概括来讲,当时我确实有经历一些矛盾纠结,但矛盾纠结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只发生在极乐寺方面派两位“重量级”执事法师来到精舍准备接我回去的最后两三天(为什么只在这几天纠结,后面会介绍)。我是从意识到淫秽短信有问题开始便下定决心离开极乐寺的,为此具体请教贤启法师如何妥善离开,而不是联系贤启法师之后才做出“逃离决定”的。而且,整个讨论离寺方案的过程,都未定义说是要“逃离”,而是想正常离开极乐寺,直到最后关头,我向贤启法师明确述说了淫秽短信事,此事才急转为“逃难”性质。下面详细介绍这个过程。

(一)

我在2017年12月25日被派到精舍,从26日开始因为汇报学修情况的因缘而与“师父”有短信互动,随后在不到两周的时间内,“师父”通过短信从嘘寒问暖、询问个人背景经历,发展到调教“依师”,后上升到以“依师”为名提出性交要求。这过程中我虽然不断有疑惑,但都被同伴与极乐寺的上位法师以“依师”的道理让我生硬“打消”了疑惑。直到淫秽短信发展到极为露骨的程度,我再也找不到理由让自己相信这是正当的,便单方便停止了和“师父”的短信互动。接着在2018年1月10日左右,我找到机会和贤启法师通电话,模糊叙述说我近日被派到精舍,随后“师父”给我发送大量的怪异短信,对我冲击很大,不想继续留在精舍,而想尽快离开极乐寺系统,请贤启法师帮助。贤启法师建议我可以向寺里正式申请,但是需要给寺里缓冲、接受的时间,耐心沟通、等待,不要着急。并说具体的离寺方案应该是先回到极乐寺,再请极乐寺派人送我到新道场,这样比较妥当。为了方便联系,贤启法师找人给我送了一部手机。

(在和贤启法师取得联系的前后,我由于先前曾通过邮件请教贤佳法师戒律问题,以及收到贤佳法师“以戒为师”系列讨论邮件的因缘,特别是第一封邮件有说到“想聆听您的看法”,这促使我就“逼迫依师供养”之事“含糊其辞”地跟贤佳法师请教、讨论过多次,得到了应对这一事件在佛法知见层面的重要帮助。这个交流过程以前贤佳法师有公布过(《一些交流讨论(20190313)·(六)》http://www.mzhy.org/20190313-2/),在此就不详讲这部分了。我后来因为觉得同时请教两位法师,如果得到不一致的意见,我会难以取舍,便侧重于向贤启法师一个人请教。)

来精舍前,当家师指定我负责保管精舍公用手机,我因此能较便利地和贤启法师取得初步的联系。当拿到可以自己支配的手机后,我将精舍公用手机交给我的同伴,说我不再负责保管手机。接着,我给当时极乐寺的当家师贤B法师发送了第一封邮件,说我不能胜任国际弘法任务,已经停止参加语言课程,希望寺里能尽快派人来替换我。下附邮件原文:

{尊敬的贤B法师慈鉴:

末学贤*来到精舍已有三周的时间了。这段时间的生活,让贤*发现自己对师父的信心远远不够,难以承担国际弘法这样重要的使命。与同行之间也没能很好地互助配合,难以推动**(国)弘法的相关事宜。语言的学习欠缺禀赋,难以进入状态。目前已不连续参加听课,也不会参加第一阶段的考试。为了不影响**(国)弘法事业的进程,末学至诚恳请法师重新寻找一名适合这一角色的比丘尼法师,替换末学来承担。由于末学而给常住带来的麻烦,末学表示诚挚的歉意。

末学贤*顶礼呈上

2018年1月15日}

随后,贤B法师约我视频电话,给我作思想工作,劝我好好依师承担和安住。谈话中,我问贤B法师是否愿意听我说说我作这一决定的原因是收到了“师父”的大量怪异短信,但是“师父”不允许告诉别人此短信情况,贤B法师说:“师父不让,那就不听了。”可仍然坚持她的立场劝导我“不管怎样”都要好好依师、承担。我说,我们所掌握的信息是不对等的,这样如何能有效沟通对话呢?因为我已经决意和“师父”、极乐寺划清界线,不再把贤B法师看作高高在上的“上座法师”,而是视为平等关系,所以才敢这样跟贤B法师说话。贤B法师没回应这一问题,最后说:“接下来我会再和你谈几次。”然而这更像是她的一厢情愿,我其实对于这样的谈话没有兴趣再多谈哪怕一次。这次互动,让我开始对极乐寺的管理模式和处理问题的思维方式产生了深刻的质疑。

随后我将这次交流情况汇报给贤启法师,贤启法师建议可以继续坚持要回极乐寺,表达方式可以委婉。于是,三天之后,我给贤B法师发送了第二封邮件,再次表明要回极乐寺的意愿。这封信如同石沉大海一般,迟迟没有得到贤B法师的正面回应,但她又时不时给我发邮件“关心”询问我的身心状况(在我提交申请信前没这么主动)。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有一次她提醒我去听龙泉寺的年终总结分享会(我不仅停止了语言课程的学习,也拒绝参加所有的龙泉体系在线课程),说“补充补充正能量”,却不知道对她来说的“正能量”,彼时我已经认为是毒药及洗脑的工具。诸如此类的提议我都一一婉拒了。

大概过了几天,贤B法师可能见劝导我无效,没和我“再谈几次话”,而是给我推荐了负责海外留学尼众事务的贤A法师,之后就变成由贤A法师为主来给我作思想工作了。贤A法师和我的谈话基调与贤B法师没有大异,还是围绕“依师”,说学外语是“师父”给我的资粮田,要好好珍惜和把握这难得的机会,失去了就不容易再获得了。并说,先好好承担,不用多想,领悟“依师”需要时间,有了资粮自然就会懂得,她和“师父”会一直在我的身边等着我,陪伴我成长。跟面对贤B法师的感受类似,我其实没什么兴趣珍惜这块学外语的“大资粮田”,也没兴趣用漫长的时间领悟所谓的“依师”,更没兴趣要“师父”一直在我的身边等着我。认为我应该学外语、依师,需要陪伴……这些只是她们单方面的愿望罢了,不是我有这样的愿望和需求。

(二)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我提醒极乐寺说,语言学校新一级的课程准备开始了,如果不及时派人来,将来新人的学习进度会落下很多,但极乐寺没有动静。我停止了语言课程的学习,又拒绝参加结课考试,因为没有成绩就不能申请签证,以此明示我要离开精舍、不配合“国际弘法”的态度。虽然不上课了,但每天还是要陪同我的同伴去学校(护戒及自己持戒的需要),她去教室里上课,我在教室外待着,每天从出门到回到精舍,要经历七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又因为护衣和持午的戒律要求,每天要背上大大的衣钵包和早午两餐饭食(因为早上出门时天还没出明相,不能离衣,也不能吃东西)。可以说,我当时的生活内容就是护戒和不知边际的等待,为此感到很煎熬,有一次我对贤启法师说:“要不我自己走掉算了。”贤启法师说:“即使别人‘不仁’,你也不能‘不义’,你悄无声息地走了,你那同学怎么办?”这番话对我触动很大,也成为我坚持的一部分动力。

其实,我那话也有赌气的成分,由于“护独”的戒律要求,没有格外的开缘,我并不敢真的自己走掉。所以,我开始寻找机会,看能否找到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离开极乐寺。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联系上了一位业缘很好的同学(正好她出差在外,可以使用手机),告诉了她短信事件的经过(这是我第一次明确对外说出此事),并说我打算离开极乐寺系统,问她是否愿意与我同行。她最初感到震惊,但思考后答复我说,她还是相信师父并愿意留在极乐寺,就算师父有不好的事情,她也有机会观察、验证。我满怀希望的求助遭受了挫折,只得继续漫无边际的等待。贤启法师教导我在精舍可以多拜佛、静坐,拜佛是为了对治精舍活动少的问题,静坐是为了调身养息、缓解焦虑和压力。这些建议对我来讲帮助很大。贤启法师还多次说,对于极乐寺来讲,给予她们充分的时间来接受这个变化并调配人手,是有必要的,我应该要有这样的耐心。

(三)

就这样又过了十天,极乐寺对于我的第二封信还没有回应,我就和贤启法师商量说:给极乐寺的缓冲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现在我能否正式写一份《离寺申请》?贤启法师认可,并建议说,信中应该表达对极乐寺的感恩,要有人情味,不要单纯、生硬地说离寺,这样让对方好接受。我认为贤启法师说得很对,按照此建议写好了给贤B法师的第三封信,于1月30日发送了出去。这封邮件的内容如下:{尊敬的贤B法师:见信吉祥!掐指算算,末学贤*从201*年*月*日跨进极乐寺的大门开始,直到今天,出家已有*年又*个月了。若从接触团队开始计算,与团队结缘最少也有整整*年时间了。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在这期间,末学懂得了什么是“三宝”,认识了师父,有机会接触和学习正信的佛教,参与慈善事业,并开始明白善恶,慢慢结交到一群叫做“同行善友”的人。乃至于从中培养起信心,而发心出家,而走进了极乐寺。想一想,这一人生轨迹的改变,以及识见的丰富和拓展,首要在于师父。若不是因为师父,自己不知何时会有机会认识和接触到像龙泉寺的一些比丘法师那样如法行持的出家人,从而认识到另一种人生,一种不一样的生命境界。自己可能也不一定有机会学习到比较正信的佛法,或者会比较晚才接触到。而且,不一定会有信心和勇气很快地抉择出家走解脱道。而末学与法师您也是有缘的,因为末学从一走进极乐寺,就是法师做当家,直到现在。也因此而亲眼目睹法师操持寺院上下大小事务的辛劳,这当中,毫无疑问有为末学的一份心血。从大的方面来讲,法师从我们做净人开始就给我们带动师父开示课;后来我们班进行戒前教育,法师在忙碌之余坚持不懈给我们带课,为了不落课,还有过晚上停电时坚持给我们补课;到临近受戒时,法师为我们这个**(数字)人的大班准备受戒材料,不知耗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再后来,又为我们操办教职人员资格证……所有这些,都在末学心中留下了难忘的印象。而法师对末学个人给予的种种或直接或间接,或身体或心灵的关照,也是很多的。特别记得有一次,末学脚上长了疼痛难忍的水泡,走路困难,那时拜忏快要迟到了,法师还特地为末学停下来,关切问道是什么状况。虽然是很小的一件事,但末学一直感念于心。末学在极乐寺的*年多时间,在法师以外,从各位执事法师、上位法师、班导法师,以及本班的或其他班级不计其数的同行善友们身上,也都得到过许许多多的关怀、拉拔和帮助。从这种氛围中,末学慢慢安顿身心,认识佛法、修学佛法、体验佛法,也拥有平台,让才疏学浅的自己得以在三宝地里培一点福、修一点慧。应该说,*年多的时间,自己得到了不少的历练和成长。所有这些,都要感念师父、法师、同行对自己的恩德。在感恩的同时,坦诚地说,伴随着时间渐渐拉长,末学也渐渐感到,现在道场的发展状况,跟自己最初所预想的越来越不一样了;师父和团体的面貌,在末学心中,也渐渐变得不再是自己过去所认识的样子了。再随着在道场学习和生活的日渐深入,又尤其是最近来到精舍学习,以及跟师父的近距离互动,末学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经过这样一段经历,现在的自己,对师长的理念不再能够认可,对师长的引导也失去了信心。末学现在已无法按照师父及道场的理念来修学或承担,勉强待在这里,只是感到身心分裂和痛苦。末学目前的状态,也无法继续给极乐寺常住创造价值了,在这里所做的,无非是耗费常住资源、辜负信施而亏损自他的福德。经过慎重的考虑,末学在此正式提出离开极乐寺的申请,恳请慈允。虽然末学做出这一决定已有一段时间,但因为持戒与护戒的原因,末学仍然陪同贤*法师到**学校上课。为了不影响**(国)弘法事务的后续开展,以及贤*法师的身心安稳,末学再一次祈请极乐寺常住安排人员替换末学。此外,因为个人存放在极乐寺的部分书籍资料、证件等需要取回,恳请常住为末学提供些许护戒的方便,派一名比丘尼法师和末学一同回寺。因个人的原因而给极乐寺常住带来的不便,末学贤*再一次地表示深深的歉意。最后祈愿贤B法师身心安康,道业增上!末学贤*合十敬上2018.1.30}

基于前面两封信的经验,我已经做好要持久等待回音的心理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隔了一天,负责护持精舍的居士便传来消息,说贤B法师等人将于2月1日到精舍。这个消息可以说让我感到惊喜,没想到会这么快,当时还想也许是“温情版”的《离寺申请》发挥了效用(后来知道不是,重点应该是在于我收到了“师父”的骚扰短信,并因此要离开极乐寺)。但同时也有些惊讶:此事何劳贤B法师大驾?还有没想到的是,2月1日傍晚,打开精舍房门,迎来的不仅有贤B法师、一位替换我的同学,还有我的班导贤X法师。看到极乐寺让这两位“重量级”法师放下她们繁忙的事务来接我,我当时不由得感到有些惭愧、“心软”,在那一刻,我坚持要离开极乐寺的决心仿佛发生了一丝微妙的松动,我对自己说:“不可以!”随即发信息给贤启法师报告了情况,并说我无论如何都会坚持自己的原则。

贤启法师回复说:“追求真理是目标,坚持己见不是目标。”

我说:“我会坚持追求真理,以及正义,不为温情所惑。”

贤启法师又说:“亦不为成见所障。”

(后来我才知道,法师们是坐的普通火车,晃荡了一天一夜赶来的。按时间来算,可知贤B法师在收到我的《离寺申请》后很快就决定了要来这一趟。)

(四)

贤B法师和贤X法师在精舍里住了下来,没有明确说返回极乐寺的日期,然后两人开始轮流和我谈心。因为有了替换我的人,所以我不用再陪同同伴上学,每天从早到晚待在精舍里,谈心的时间很充足。

贤X法师一落脚,行李都没收拾,也顾不上长途火车带来的晕车不适,就开始和我谈话。她真切表示愿意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便把短信事件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她第一反应是觉得不可能,便和我核对“师父”的手机号码,发现没有错;又因为她刚刚带一批戒子参加了“师父”的一场传戒,她跟我核对是否有在传戒那天白天发短信,也发现没有。她想到“有鬼”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了,便由觉得不可能变为半信半疑。贤X法师又问我:“贤B法师知道这个事吗?”我说:“她不知道。我有问过她是否要听,但是是‘师父’不允许对外说的,她说‘师父不让,那就不听了’,我就没说。”贤X法师听后没说什么。

大概贤启法师也觉得两位“重量级”法师来接我有些蹊跷,他咨询了律师,认为我有必要规避风险,于是让我从此以后每天给他发一条短信报平安,并让我把遭遇事情的经历写成文件(最好录制视频,因为视频是更有效的证据),交给第三方(贤启法师说可以发给他,也可以发给他提供的一些可靠人)。贤启法师说,如果他没收到我的平安短信,那么说明我可能有危险了,我提供的证据就会有用。不仅是平安短信,贤启法师还让我记录了一个备用电话,以免联系不上他。并让我注意避免隐秘使用的手机被发现。

这几条建议,多数我都积极采纳了,特别是为了避免手机被发现和丢失,我将几位可靠人的电话号码及发骚扰短信的号码抄写在了一张小纸条上,装在衣服的内袋,这样即使手机没了,只要有号码就还能想办法。

但对于贤启法师说要提供证据的建议,我感到了犹豫,这是我和贤启法师联系的这段时间来第一次觉得难以抉择。一是我没想到自己竟然卷入了这种级别的安全风险中,二是我无法预料把“师父”发淫秽短信之事揭露出来会是什么后果。我的心情十分复杂:势单力薄的自己、势力强大的“师父”、自身生命安全的威胁、未来的修行何去何从……混合在了一起,我该如何理清头绪?我还想到:“师父”毕竟还是对中国佛教有贡献的,此事揭露出来是利多还是弊多?(这是当时的认知,现在不会这样想。)还有,这件事会上升为国际性事件吗?……我向贤启法师笼统地表达了自己的忐忑不安,贤启法师说:“你可以放心,如果你没出事,这份材料我是不会打开看的。”贤启法师的话让我稍微放心下来,我于是开始准备证据材料。因为当时精舍里住着八个人(七位尼众和一位居士),我只得想办法找机会避人耳目,小心翼翼地准备材料。所幸整个过程都没有遇到什么障碍,2月2日至3日,我用两天时间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材料,把材料加密存放到一个网盘中,把密码和链接地址给了贤启法师。

(五)

这边厢,紧张地思索如何应对风险;那边厢,还得如常保持着和贤B法师、贤X法师的互动。一向忙碌的贤B法师在精舍里也没闲着,她一面还需要远程处理工作上的事务,一面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包饺子、包包子、打火锅、做烙饼……短短几天时间全都轮了一遍。有时候做食物延误了正常的午斋时间,而我要持午,贤B法师就特地先做好给我的一份,让我先吃。虽然我不想被这样“特殊”地照顾着,但已然身处在来自当家师的亲自关照中,我就不由得产生出愧疚感,还有些许温暖和感动。虽然我理智上认为贤B法师对我的特别关照是为了“挽回”我,在立场的面前不能受“诱惑”,但我同时也会想:“就算是为了‘挽回’我,作为当家师能这样放下身段也是很难得的。”不知不觉地又有些“心软”。贤X法师在一次和我谈话中也说,贤B法师作为极乐寺的当家师,她的位置是很重要的,但是她却没有什么架子,她能来做这些事情是很不容易的。这番话加重了我的愧疚感,我在一次和贤B法师的谈话中,忍不住惭愧地说:“你们二位法师工作那么忙,为了我的事专程跑过来,真的很过意不去!”贤B法师说:“这都没什么,你这个事是大事!”

由于贤X法师对于我述说短信事件是接纳的态度,让我产生了信赖,所以我和她的交流更多一些。我进一步向贤X法师表达了我在这段时间来对“师父”和体系问题的一些批判性的思考,包括把贤佳法师“以戒为师”系列邮件转给她看,想促使她认识问题,并期待着能和她交流讨论。但没想到她看完邮件后,严厉制止我不许再看,让我把邮件删掉,说:“这是一场诤事。不要再看这些邮件,看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能为你带来平静吗?应该把时间用来看经律论。”对我的批判性思考,她也不太赞同,例如我引述一位龙泉寺比丘法师的话说:“极乐寺的女众其实很苦,师父都不在身边,大家没有人管!”贤X法师立马反驳说:“那是他认为的,我们不觉得我们苦!”不过,反对归反对,她总体上还是能够倾听我的表达,并说:“这些话你跟我说就好了,不要对贤B法师说,她对师父有很特殊的感情,这些话可能她接受不了,对她会是一种伤害。”我由此觉得她算是开明的,没有失去对她的信赖。

两位法师的谈话风格各有不同,不过都一致地提议道:“要不要去见见师父?”我第一感觉这不是个靠谱的提议,见了师父,能说什么呢?我作为短信事件的亲历人,我的感受是“全息”的,可以很肯定那些短信是“师父”本人发的,不可能是替身、伪造之类的情况,不需要当面对质,我也不想见他。于是我婉拒了这个提议。但贤X法师还反复在提,说道:“趁着我们都在北京,我们还可以陪你去。等我们回去了,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机缘了。”应对无策之下,我只好请教贤启法师,贤启法师很快回复了他咨询律师的意见,态度很强烈,说一定不能去,因为“师父”是不会见我的,就算见了,“师父”也不会承认他做过不好的事情,这样贤B、贤X法师会选择相信“师父”,而会更加不相信我。我觉得说得很有道理,更坚定了原来的想法,当我再次被劝导“见师父”时,就态度很明确地回绝了,这个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六)

2月4日早上,贤启法师向我了解事态的发展情况,这时候,我感到该把真相告诉贤启法师了,因为事况好像越来越复杂,若不让法师掌握情况,他难以做出合理的判断。

(我后来了解到,在贤启法师了解真相之前,他咨询律师时也是“模糊描述”,甚至都没有说是事件相关人是学诚法师,只是说“某位大德”。我传递的信息模糊,贤启法师再加以模糊,尽管如此,律师也还是从中把握住了问题的要害。)

我主动提请贤启法师打开我的材料文档,详细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贤启法师看后,发短信来说:“问题很严重。”接着,他就新得知的情况咨询了律师,并很快发来律师的反馈意见,说我有危险,要尽快离开极乐寺系统,而且凡是知情者都有危险,都要注意规避。我的第一念是找贤X法师和我一起紧急离开精舍,于是我问贤启法师,我是否可以把和他有联络之事告诉贤X法师,并请求她护助紧急离开体系(因为我不能独行),况且她也是知情者,也有危险。之前贤启法师一直让我不要泄露他,但这次,他同意我向贤X法师公开。

我紧急找来贤X法师,给她介绍了这段时间来我和贤启法师互动及得到他指导、帮助的情况,以及刚刚得到的律师意见,恳请贤X法师和我一起离开体系。其实我有种预感,贤X法师是不会答应我的请求的,但是别无他法,我只能尝试抓住这个相对大的可能性。贤X法师听完我的叙述后的反馈,有些内容我记不清了,但还能清楚地记得她反复说的一句话:“相信因果,相信三宝。”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说,要“相信因果,相信三宝”,真要发生了什么,那就随缘接受吧,她不会刻意去规避什么(也即不会和我“逃跑”)。我表示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反问我说:“那你有什么打算呢?”我说:“我会自己想办法走的。”

对贤X法师作这一番摊牌,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这增加了我逃离精舍的难度。从这番谈话之后,直到我最后成功地逃脱出去,大约两天半的时间,我仿佛进入了贤X法师的“监视”视线(在她的角度来说,应该是“保护”;在我的角度,不伤感情地说,是“善意的监视”)。

比如,我之前常常会独自到佛堂里(精舍里的一个房间布置为佛堂),把门反锁上,在这里完成了手机充电、和贤启法师通电话、录写证据材料等不能让她们发现的诸多事情。当然,贤启法师建议我的静坐和拜佛也是在这里做的。自从遭遇短信骚扰后,我拜佛时都会把佛台上供的“师父”像拿下来再拜,拜完后再把“师父”像按原样放好,这个事情也不能让她们发现。在“摊牌”之后,贤X法师问我:“你在佛堂里都干什么呢?”我说:“我会静坐和拜佛。”贤X法师说:“以前我在家的时候,看到家人诵经,我会觉得很欢喜,很安心。以后你去佛堂里,把门开一条小缝,让我能够看见你,能够安心,好不好?”我只得答应下来。

贤X法师还增加了和我交流的力度,劝导我慎重抉择。记得她说:“一直以来,贤佳法师是我很敬仰的一位法师。有一年贤佳法师来极乐寺并给大家开示,那时我正在做僧值,在承担中遇到了很大的境界,快要支撑不住了,我在开示现场倾诉了我的苦恼,法师说:‘修行确实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啊!’让我感到得到了极大的理解和同情,内心一下子纾解了很多。但是现在他发这些邮件,让我觉得情况很复杂。”又说:“我在龙泉寺做义工的时候,贤启法师做过我的上位法师,一直以来我也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但这次情况很复杂。他手里有你的证据,这很麻烦,不敢保证他会拿来做什么。”我说:“贤启法师愿意和你直接交流,你要不要和贤启法师通个电话?”她说:“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和贤启法师通电话,这会影响我的中立,我觉得我现在保持中立是重要的。或许以后会。”

(不管怎样,很感恩的是,贤X法师始终没有告诉贤B法师这些秘密,否则也很难想象我的逃跑最终能成功。)

(七)

此时我面临的,一头是贤启法师的危急警告,一头是贤X法师的拉扯,我感到有些身心疲惫。这场精神的消耗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现在的压力更为突显,似乎,极乐寺这方面对我的拉扯开始占了上风。也许是因为从某种程度来说,贤启法师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极乐寺法师的“关怀”却近在眼前吧。

大概这天(2月4日)晚上,贤B法师、贤X法师两人共同和我谈话,看这“规格”,我做好了要承受更大压力的准备,但事实出乎我的意料,这次谈话很轻松。她们给我介绍了我离开极乐寺的一个月,寺里都发生了什么新鲜有趣的事情,我们班同学的调动和承担,以及她们精神面貌的变化。还有,圆通殿准备供奉的千手千眼观音菩萨像已经塑好,法师们还给我展示了菩萨像的庄严的照片。还有,今年极乐寺的年夜饭是以前没上过的小火锅,典座已经把小火锅采购回来。还有,寺里正在筹备尼众研究戒律的精舍……说实话,说得我还挺心动的——我离开极乐寺的一个月,寺里竟然变化这么大!不知怎么说到了承担的事,贤X法师说:“你回去之后想干什么,可以提前想想,跟贤B法师说说,看看回去给你安排什么工作合适。”一直以来,都是常住(僧团)安排我干啥,我就干啥,我想都没想过跟贤B法师商量给我安排什么工作。

大概聊得差不多了,贤B法师问我:“现在怎么考虑呢?”在当时的氛围下,我无法继续强硬坚持“就是要离开极乐寺”,并且内心也确实有些被软化,就权宜说道:“那我就先回极乐寺,看看自己能不能适应。如果不能适应,再考虑离开。”贤B法师说:“不要想着不能适应,要对自己有信心,肯定能适应!”又接着说:“那我们就定回去的票吧。”当即掏出手机查询火车票,预定为2月7日坐高铁返回仙游(北京到仙游有直达的高铁,是中午12:05的车,那就意味着我们2月7日上午时分就要动身出门。这个时间点对于我最终决定自己逃出精舍有影响作用,后面会介绍)。

(八)

第二天(2月5日)上午,贤启法师给我转发来一位律师的长短信,短信中说:“因事态严重,深恐仅是冰山一角,但已涉及对方多年经营积累的声名、地位、权威等名闻利养,以常识判断,对方必不欲舍,又拥有相当的资源、力量,势必全力掩盖真相、竭力自保,耐心也是有限的。因此,目前知道此事的人,都具有人身危险。知道此事的人越少,对方越容易掌控和处理,以消除隐患。正面力量现在势微,考虑您及所有知情人的安全,当下合适的方案是将证据材料提供给体系内部一些持戒精严、正直、正见、具德的人,扩大知情人范围,形成更强的正面力量,对方不易掌控处理,且能以共同智慧于内部妥善、周全、圆满解决此事,正本清源,保护您、知情人及所有人。许多人不明真相、被蒙蔽,此事不解决,以后还会有多少人受害,后果不堪设想。但扩大范围,从世间法看,势必对您也有不可预知的影响,但从佛法看,舍假我之名誉,断他人之恶,保护更多追求真理的同行善友,保护体系内的善法力量,保护圣教不被利用,利益众生,必获三宝护佑,您的法身慧命必能得以保全、增上。越是艰难险境,越需要勇气、内心力量、坚韧不拔、安忍以及看到光明,甚至丈夫般的悍勇,您也并不孤独!!所以,依法不依人,请以正法思维,以业果思维,以理性、智勇抉择,并告知您是否同意执行上述方案。”

我知道我遇到了一个份量极重的生命考题,并且,我现在不可能跟谁商量,我只有自己决断。我多么希望,我能有从容的时间来认真谨慎地考虑我究竟该怎样抉择,同时我也知道,眼前的形势,我必须得迅速地作出决断。但如果我说“同意”,我无法想象我将会面临怎样的风险和压力;而如果我说“不同意”,我也不忍面对这种后果:“此事不解决,以后还会有多少人受害,后果不堪设想。”我知道,我别无选择。咬咬牙,我发送了短信:同意。

紧张的情绪还没平息下来,贤启法师又发来一条律师的意见:“此事您是当事人,处理理当每一步征求您的意见,但世事无常变化,万一失去联络,则无法处理,故此,请您能够给予明确的意见,能够接受的处理方式和程度,例如:内部处理、法律途径(举报、报案、诉讼等)、新闻媒体(公开、舆论监督等)等一切能够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的合法途径。根据您的意见,才能在无法联络时根据当时的情况采取合适的方式,但必秉持维护您的合法权益的原则。”

此时摆在我面前的考验和前面是一样的,甚至更具体、更严峻。我不希望这件事上升到“法律途径、新闻媒体”的层面,但是,万一真的发生“无常变化”,靠什么来惩恶?我一样别无选择。颤抖着我的心,我回复道:“同意先在体系内公开,但愿师父能有合理解释。如果贤*遭遇命难或生命遇到威胁,同意采取其他一切合法的法制手段和维权手段。贤*呈白。”

过后,贤启法师又转达律师的意见,让我写一份遗嘱。他让我以手书的方式来写,写好后拍照片发送给他(最初建议的是用快递将原件寄出,但我在精舍的环境下没这个条件,只好改成将原件拍照发送)。看看时间,我只能在午休之后写了,因为大家午休的时候,我也得午休,否则干自己的事情会“暴露目标”。

这个午休我应该没有睡很久,醒来后,我看到床头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醒来后即请叫我起床。”落款是贤X法师。之前这是没有过的,它给我的感觉,是贤X法师要尽最大可能“看住我”,也许她的用心是好的,但我不由得心里一紧。看到她睡得正香,我没有听她的,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躲到佛堂里快速地写好了遗嘱,才回到房间叫贤X法师起床。

处理完这一切事情,万事万物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虽然半天的时间里几经重要的考验,但此时此刻留存在我心里的最重的况味,是来自于那份遗嘱。在我三十出头的人生里,这是我第一次郑重地写遗嘱。以前也写过一份,那是在龙泉寺上居士共修课的时候,禅兴法师在讲念死无常法门时布置的作业,比起现在这份遗嘱来说,不过是“过家家”。虽然我知道律师是把发生极端情况作为考量基础,但从没经历过这类事情的我,此时此刻觉得死亡离自己不远。当面临死亡的威胁时,我才知道我生命中最在意的是什么。我的遗嘱中只有一条要求,那就是希望当我遇到命难时,有人能够安抚我的父母和家中的老人,并代我照顾他们到晚年。我仍然清楚地记得这天下午北京的天气晴好,天空湛蓝。我站在窗前,仰望着户外的蓝天,心想,我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停留多久?

贤X法师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由得对她感慨道:“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真实生动地体会到了善和恶、生和死。”贤X法师问我具体怎讲,我很想说,对“善”和“生”的体会来自于贤启法师等正义人士,对“恶”和“死”的感受来自于“师父”。但我又想,站在维护师父立场的她,对此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的,便止住了话语。

晚上,我收到贤启法师的短信,让我先安心,他今晚将召集一些法律专业人士商讨如何进行下一步的具体行动,明天早上会给我明确的意见。这让我感到,虽然我面临极为严峻的考验,但还有法师在做我坚强的后盾,他在勇敢主动地承当,没有舍弃我不管。

(九)

这一天是2月6日。短短的一天时间,几经跌宕,最终我在2月7日凌晨成功逃离了精舍。

早上四点多钟,贤启法师就发来了短信,说他们商讨出了结论:我应该尽快离开精舍,而且一个人走最安全,不建议再联系其他人。并说,今天一整天,有需要随时可以通电话。

如果说之前为配合律师而做的决断是偏世间事项层面的,那么现在我面临的是戒律层面的难题:作为尼众,我不可以独行,除非有命难等开缘。尽管从法律角度已经作好了应对极端情况的准备,但我觉得还没有到可以开缘独行的程度。如前面所叙述的,我已经几次面临有关这条戒的考验。按照比丘尼的戒律来讲,如果把“杀盗淫妄”看成第一级别的戒罪,那么尼众“独行”戒罪(全名为“四独戒”)仅次于此,属于第二级别的戒罪(名为“粗重罪”)。当时我还没有认真辨析受戒不得戒的问题,一直认为自己是比丘尼并按比丘尼戒行持,一直都在尽力严格遵守“四独戒”,不敢轻易违犯(即使明确不得比丘尼戒,以沙弥尼的身份来讲,也要随学、持守此戒,不能轻易违犯)。现在,要我放弃这条戒,犯粗重罪出逃吗?对我来说,要损毁一直以来努力维护的这条戒的清净,这是非常难的抉择。

但我没有过多的时间考虑怎么回复,因为贤X法师更频繁地和我谈话。我仿佛进入了一场更剧烈的拉锯之中。这是我记忆中当天她谈话的一些片段:

“我们准备要回去的事情,不要跟贤启法师讲。我跟贤B法师说不用把我们要走的事情向师父汇报,这个事情没那么大,不需要汇报。她答应了。回去不会有什么事,你放心啦,听我的没错。”

“因为你是当事人,所以这个事情的走向,关键在你。不管怎样,师父是对中国佛教有贡献的,这个事情要是曝光出去,对佛教会是怎样的影响?你要想清楚利害。”

“不过最终的决定权在你,我一时半会跟你说不了那么多,只是想多为你做点事。以前我带**班时,贤*师想还俗,我尽了最大的力量想挽回她,结果还是没有留住,为这件事我难过了差不多一年。我不希望再发生这种事了。”

……

面对贤X法师的悲心切切,再加上“不能独行”的戒禁,我不由得产生了动摇。逃出精舍,对我来说不仅仅是触犯“不能独行”一条戒而已,而是后面的整个生活都无法保证能够安稳持戒修行。和法师们一起回极乐寺,我不会犯“独行”,至少还有相对安稳的环境保护修行,但是,那样我就不可能揭发“师父”了。孰轻孰重,真的很难抉择。而贤X法师那一句“你放心啦”的承诺,以及回想连日来两位法师给予我的温暖,让我倾向于选择相信她们,内心的天平渐渐向极乐寺倾斜。

终于有空隙查看手机,我赫然看到贤启法师发来的一条航班信息,他已经帮我订好了飞离北京的机票!是第二天(2月7日)早上飞往目的地的最早的航班!我还未明确表态,而法师却一反常态地“强行”帮我做了决定,这让我嗅到了事情的紧迫性。大概下午一点,我接通了和贤启法师的电话,告诉他贤X法师和我的对话内容,我说,她说让我听她的,我现在心里有很多迷团,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了。

贤启法师说:“你原来不是态度很坚决的要走的吗?为什么现在会动摇了呢?”

我说:“贤X法师说让我放心,我想她会保护我的。她和贤B法师这些天来都很照顾我,让我很感动,我也不忍心割舍下她们。”

贤启法师说:“师父不会无缘无故把她们调派过来,她们对你的情义是真实的,但可能无意之中充当了师父的棋子。师父正是要通过这份感情来达到控制你的目的。要是她们真的爱你的话,就会放你走;如果不能放你走,那么这份‘爱’实际上就是控制。”

这番话如同当头棒喝,一下子让我醒觉过来。但我仍然不能下定决心,我说,请给我一些考虑的时间,我在晚上十点之前会做出最后的决定。

(十)

下午,贤X法师还持续地和我交流。她说,她对于骚扰短信是不是师父发的,还是感到很存疑,根据我的描述,那些短信那么低级,师父能干得出来?师父那么小就出家,他能懂得那些事?况且,像贤B法师在龙泉寺做了那么多年的常住义工,经常有机会亲近师父,很清楚师父的为人,否则她不可能待那么久。

我无言以对。她的这些说法,我觉得好像对,又好像不对,但要想反驳,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到傍晚的时候,看着时间越来越紧迫,而我还是头绪很乱,趁着她们用“药石”(晚餐),我躲到佛堂里再次和贤启法师通电话。

我说出贤X法师的质疑,问贤启法师是什么看法,并问:“为什么从一开始您就相信我的话,相信师父是有问题的?”

贤启法师说:“常住义工住得再久,哪怕住十几年,他们对师父的接触也是很有限、很表面的。我有机会并且有较长的一段时间近距离接触师父,这个过程中积累了很多疑团,想不明白,就先放在一边存疑。当遇到你这个事情,我一下子就把过去的很多疑团都能联系起来了,能想通了。比如我在负责博客书的时候,一位负责印刷的女义工在广化寺被一位法师玷污,向我汇报,我马上向师父报告,但师父竟然不仅没有处治那位法师,而且还让这位女义工马上离开广化寺。这位法师直到现在还在广化寺。我当时还想可能师父在他的位置上有他的难处,现在来看,师父肯定是有把柄在那位法师手上,才不敢把他怎么样的。”

这番话,让我那颗被搅迷糊的心又清醒了清醒。接着,我鼓起勇气向法师提出我心底最深的顾虑:“按照戒律,我不能独行,除非有命难、梵行难的开缘。我现在的境况,是否已经到了有命难的地步?”贤启法师说这个问题他要请教律师,迟些再通话。过了一会,贤启法师转告我,他得到了两派不同的观点,一派认为极乐寺不会对我有极端的手段,另一派认为我回极乐寺会面临极大的人身危险,可算作命难。又补充说,在他看来,不是真的拔刀子出来逼到眼前才算作命难的,要是我坚持回去,真遇到了命难,他正好可以拿我留存的证据为我伸张正义。

我想,也许我的处境能算得上勉强的开缘吧,即使如此,也还是非常不想独行,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毕竟,能求助的人我也都求助过了。而且,我真的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如果我不走,几个小时之后也得跟着贤B法师她们走。

晚上八点半,我发短信给贤启法师,表明我下定决心离开精舍,与贤启法师商量好接应的事宜,确定在夜里一点(人们熟睡不易醒的时间)逃出精舍。

贤启法师跟我约定,让我把手机调好振动模式,他会在12:30左右发短信提醒我。这天晚上,我入睡得很快,但在收到提醒短信之前,便已自动醒来。这时满屋的人(当时精舍里有七位尼众,全部睡在一个房间)都在熟睡当中,但我也必须非常谨慎,不能弄出任何的响动以惊醒任何人。我从上铺爬下来,虽然很小心,却止不住架床的晃荡,幸好,没把睡在我下铺的贤B法师弄醒。屋里很拥挤,即使一个转身都要很小心,我屏住呼吸,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光线,极为轻手轻脚地简单收拾好心里盘算好要带走的少量物品(包括我的衣钵、戒本、证件和亲人的书信等),算是很顺利。这些都准备好后,我按照贤启法师转达的律师建议,留下一张纸条:“爱我请寄戒牒,地址事后给。”即是以此“检验”她们到底是“爱我”还是“控制我”。(当时我的戒牒还被扣押在极乐寺,来精舍时只允许领出身份证和护照。)

临出门之前,我到佛堂里拜了佛像一拜,在心里愧疚默念道:“因为命难的原因,不得不独行,佛陀,我对不起您,恳请您的原谅!”泪水忍不住地涌了出来。

退出佛堂,我轻轻扳动房屋的铁门把手,门开了。之前担心铁门会被护持居士用她守护的钥匙从里面反锁上,那样我就出不去了,幸好没有,或许是佛菩萨留给我的一条生路。我吸了一口气,才敢跨出门外。我转身把铁门掩上,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敢把铁门关死,是为了避免声音太大而把她们惊醒,也更是因为:如果我半路上后悔了,我还能悄悄地回来,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上了接应的车,发短信告诉贤启法师,我已经平安地出来了。贤启法师说:“辛苦了!我先休息了。”这时我才知道,贤启法师一直在等着,不敢先睡。

(事后得知,当天上午,贤B、贤X法师即动身赶回仙游。此后,贤B法师没主动再给我发过邮件,也没有人联系我提及寄戒牒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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