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寺高知依师听话现象的讨论

龙泉寺高知依师听话现象的讨论

(20191115)

居士】我是汉传居士,对藏传了解极为有限,故而对藏密无法评论,只能根据你们双方互辩有个朦胧的二手印象,但是我对公众号发的龙泉前比丘法师的来信(《关于龙泉寺体系学修问题的讨论》http://www.mzhy.org/20191112-03/)感触比较深刻。

我原来一直不是很能理解龙泉寺人那么多,每天宣传忙得要命,但是忙世俗的事好像效果就那样,除了参加几个商业论坛,从某些爱心项目的组织来看甚至不如社会上成规范的NGO。若说是在忙学修,去年八月事件出来以后似乎也没什么人能够成体系地对自己僧团所修法类的说明。给我个人的感觉是:龙泉体系除了搞建筑和公关以外不知道还在忙什么。这就是为什么我知道受害者已经被解救后还时不时看一下这个问题的由来。

我在阅读这篇文字里感触是:不仅在居士团队,在比丘里仍然特别强调以“师父”为核心,僧人们大体是随着“师父”和一些法师的意愿指挥做事,全然没有个人学习、做事、生活的系统和秩序。这点上我尤为不能理解。如若说女性出家人的性格可能偏柔弱,再加上某些戒律的硬性规定,所以更听话,也不那么容易找到出路,那么大量男性法师为何也会如此听话,不去寻求出路?是否当时的僧团制度对你们男性法师也有人身或财务方面的强制约束?关于围绕“师父”转这一点,是否你们出家同学中有做过集体反思?

另则,虽以客观表现来看,龙泉寺成于高知、毁于高知,但高知何其无辜!高知本该具有更多的思辨和信息收集能力,为何进去了就不灵光了?就像这位比丘文章里说看到“前代大师的话觉得处处打脸,一些明显的错误却能辩析这么久”。这也是我对龙泉寺当时体制的一个疑惑。私下揣度,是否是当时的制度有出现信息禁锢、不许读书等事?那么如果当时你们自己偷偷读书会出现什么问题?

贤佳】您问:“大量男性法师为何也会如此听话,不去寻求出路?”又问:“高知本该有更多的思辨和信息收集能力,为何进去了就不灵光了?”因为在源自《菩提道次第广论》的藏密依师法熏习下,自然会非常听话,不论男女、高知、低知,只是女众可能相对更听话一些。藏密依师法是极端反智的精神控制法,一旦信入体系,难以跳脱受制。具体法义辨析可参看《一些交流讨论(20190812)·(七)》(http://www.mzhy.org/20190812-02/)、《一些交流讨论(20190418)·(一)》(http://www.mzhy.org/20190418-2/)。还可类比藏密传统教派体系,很多喇嘛、信徒,不乏高知,基本上都对上师及体系内其他“师长”非常听话,一旦信入,很少跳出。相关法义辨析可参看《论汉藏“视师如佛”法的差异及藏密的邪谬》(http://www.mzhy.org/20191011-06/)、《论藏密的“黑帮帮规”及可笑与可怕》(http://www.mzhy.org/20191027-05/)。在藏密依师法的操控下,藏密喇嘛可以暴乱、自焚,相比之下龙泉寺体系人员的听话作为是小巫见大巫了,理不足怪。

您问:“是否当时的僧团制度对你们男性法师也有人身或财务方面的强制约束?关于围绕‘师父’转这一点,是否你们出家同学中有做过集体反思?”是有约束,因为僧人证件上交,财务归公,不蓄私财,且一般清众不配手机,执事的手机也是从寺院暂时领用。没听说有集体反思,倒是有集体“消毒”。

您问:“是否是当时的制度有出现信息禁锢、不许读书等事?那么如果当时你们自己偷偷读书会出现什么问题?”龙泉寺僧团总体引导是少自己接触外界信息,少读体系外的书。少量的执事比丘有手机,信息禁锢不了,读“杂书”基本没人管。有时也会收到指令屏蔽某些信息,例如2017年台湾“福智”团体性丑闻传出后不久,学诚法师指示执事比丘“不看,不听,不传”。大多的清众比丘、沙弥、净人的信息是禁锢的(没有电视、报纸,不许随便电脑上网,上网需要签条开通并限定时间,内容也可能被网管查看),读书基本限在班级推荐的书目,此外的书需要向班导申报。如果偷偷读“杂书”,可能被批评、劝导。这都服从于“依师听话”的总法则,被认为是帮助自己清净、快速修行,所以基本乐意接受,且被作为修行道场的特色而常向来访的客人宣说。

居士】讲一下我对末后这段情况介绍的感想。这一年多来,同情和惋惜很多人应该表达过了,那我就讲一点可能比较刺耳的东西,权做交流。

第一个,我怀疑当时的出家人中是不是很多人对法的追求心不够,所以将目标转移到人身上,依赖于师父和体制,以至于体制和“师父”出问题了自己也出问题了。否则若求法心切,对于这种连经文、前辈传记都不许阅读的情况,当然会选择果断转身离开。

打个比方,如果我们读研究生做实验,结果发现实验室不让去,整天被要求给学长和老师打饭、洗衣,那还不赶紧跑?而若是处于一个正常的学习氛围中,就算自己真愿意关爱学长、老师,大体上也只是在保持学业的情况下帮忙一二,首要核心必然是追求学术进步。或有人说某些学生会因为生活压力不得不忍受恶劣的环境以拿到毕业证书,那么男性出家人有这个压力吗?若真的无路可去,退俗便可,可以等待福报累积再次出家受戒,又不是像女性一生只能做比丘尼一次。何必为了一碗咸菜、馒头苦苦忍受,指不定还算贼住。若论贼住与退俗相较,必然是贼住对自己的危害更大。

这些底层的出家人或不知禁锢经典是不对的,或怕没有别的寺院去,或怕退俗别人瞧不起,或怕找不到工作而宁可过着无法可学的出家生活,我怀疑本质上还是不知道“正皈依是法”以及道心不足。

作为居士,看了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顺便心疼心疼自家供养。

第二,对于外界教育问题带来的问题,这种僧团教育算是全盘接受并发扬光大。

很长一段时间,应试教育的指挥棒是高考,考分是命根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只要能过就是好汉。因此一些越好的学生急功近利之心越盛,读书只为考试,入大学后又以高薪要职为目标,扎实专业的不多,生怕自己不如人。因此独立思考、踏实求学的精神薄弱,唯听话以及努力追求考核达标而已。

我通过阅读龙泉寺、极乐寺的一系列说明描述中,感觉这种“听话”“努力”无处不在。同时,我感觉这种僧团教育就好像在左手拿肉包子、右手拿着棍子在训狗。而“狗”呢,不仅不能观察到自己贪心和嗔心,也完全不能发现自己不是狗。甚至于对外界还振振有词说这是勾牵法。而实际上呢,真正所谓的勾牵法应该是类似于佛陀借他人求助的时机巧妙的告诉他人真相或者寻找真相的办法。例如,有人因儿女死亡发疯,佛陀借让她寻找香花的机会告诉她没有不死之人这个真相,而不是引诱她为自己、为僧团服务多少就能再见亡者。佛陀的勾牵法最终导向必然是真相、是法,而不是主观飘渺的做师之喜。导向真相和导向让“师父”开心、为“师父”谋取好处,二者显然不能混为一谈。

当然,若出家是为了福报、年长者表扬,那我劝各位赶紧还俗,赚了大钱再去做慈善,这两个好处都会有的,又快又稳又轻松。

至于龙泉体系里的僧团教育者若不是自己也被骗,就只能说是其心可诛。而受骗者与其说愚痴被骗,不如说被各种欲心牵引,故而吃激励、考核这套,生生放弃自己应该安定读经典的初学阶段。

除了受激励、考核牵制,或害怕小团体舆论霸凌孤立以外,我估计这里面还有一个心态就是怕走弯路,所以才落入“视师如佛”的陷阱。但是如果有认真读历史记载就会发现:佛陀也尚且走弯路,觉悟前相继拜外道为师,他的外道恩师对他真是非常好,他也广受外道同学爱戴,但是后来发现不究竟就断然离别而去,并没有悲悲切切、哭哭啼啼舍不得,也没人因此指责其忘恩负义,佛陀更没发誓与其外道恩师生生世世永相随,反倒是有机缘了便来点化之前的外道恩师和同学。我斗胆试问一句:佛陀尚且如此,佛教徒走点弯路又怎么了?发现有弯路,纠正过来以后不犯就好了,难道还想比佛陀更直接?真是其志可嘉,其智可悯!

第三,对于学修的办法,我个人是很反对一入门就只进入单一狭隘路径的学习办法。虽然说广泛阅读会产生散乱或者思辨过强的问题,但是修行毕竟不是一辈子的事,开始走慢一点也无妨,关键是大方向要摆正,就是明确自己的学习动机,并且知道什么是佛法、什么不是佛法。

比如说,多读历史和传记,会发现历史上修行有成者有不同的优秀,堕落者有相同的堕落。贪财、好色、惰怠、暴虐、专制、党阿富贵、参杂政治、勾连外道,这些问题其实都是历史上的常见问题,佛教历史和祖师传记里常有正面或侧面反映。哪怕作为消遣故事阅读,日积月累也可以为自己打一些预防针。

再比如说,通过原始佛教经典和历史各地佛教事件记载的比较阅读,可以照鉴不同时空佛教的变迁和因缘,对各时期各地区形成的不同规矩/文化有包容和理解,化解内心里的不同意见,同时又能懂得真正该坚持的是什么。

再举一个细致的例子说,若对“百丈清规”形成的历史有了解,那么便知制度从无完美,以及观察到祖师处于历史漩涡中有何种挑战,体会到他如此抉择的用心。

甚至于对社会学和其他宗教历史的延展阅读,可以加深对人性的理解和观察,用于处世、用于修行都是有帮助的,也可以就此知道外道和佛教的真正区别是什么。这个过程如人饮水,光听别人结论其实无用,还是需要自己静下心阅读思考。

由自己经历出发而言,阅读给我几十年的好处就是逐渐懂得佛教修行是什么、不是什么,再通过观察自己和外界,慢慢实践和纠正,久而久之反而慢慢地因好奇而渴求阅读的杂念少多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以上种种阅读于解脱方面皆不得力,也可以帮助自己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普通人,当下不违律法,下世不堕恶道。

确实,龙泉、极乐二寺现留存者或许不以为苦,外人干着急无用。极乐寺制度严苛,龙泉寺制度累众,讲到底这个局面也是他们自身业力与制度共振放大的结果。通过他们,我也多少能更理解一些自己和他人受苦而不愿改变的心态,其实未走偏也是侥幸,故而不敢托大,这种学习方法权做一份建议。

以上洋洋洒洒一大篇,说话分寸其实多有越界,文字内容已经分不清是对出家人还是居士讲的了,于各种因缘下来看必不能都适用,而且其实已经脱离具体龙泉事务,多少有点就自己身边年轻人学佛的问题发议论,亦局限于自身经历和思想水平,错误偏见不免。

后末世经典终将逐渐湮没,徒留佛名,万古寒夜乱象从生。关起门来说这些就是希望后来者至少吸取不读经典的教训,打好预防针,保护好善根,慢慢踏实的走好。

贤佳】随喜深思!关键是龙泉寺、极乐寺体系对“法”的认识与您有很大不同,其主体是藏密教法,重师胜佛,重论轻经,所以认为有《菩提道次第广论》和“师父”开示便是殊胜、圆满的法,不必去学其他经(体系安排集体读读无妨),也不必读汉传祖师传记(藏传祖师传记,如《阿底峡尊者传》《宗喀巴大师应化因缘集》等是体系内允许读、鼓励读的),自己去读学可能误解、滥效而走偏(所以体系为了保护大家而限制“滥读”)。

修行的观念由此也有很大不同。您说:“如果我们读研究生做实验,结果发现实验室不让去,整天被要求给学长和老师打饭、洗衣,那还不赶紧跑?”按龙泉寺体系继承的藏密教法,亲近、承事善知识(师长)就是最殊胜、稳速的修行,胜过自己学经修行。如《关于龙泉寺体系学修问题的讨论》中那位原龙泉寺比丘说:“还有一个依止善士这一章的公案,讲一个善知识有三位弟子,两位出去参学了,一位留在善知识身边承事,后来那两位已经成名,回到善知识身边却发现自己的修行比不上一直照顾善知识而留守的那位,这个公案意在表明承事善知识的功德,但也成了‘留在师父身边比什么都强’的依据。”

龙泉寺体系崇学的《菩提道次第广论》说:“由其承事知识(善知识师长),应于恶趣所受诸业,于现法中身心之上少起病恼或于梦中而领受者,亦能引彼令尽无余,又能映蔽供事无量诸佛善根,有如是等最大胜利。《地藏经》云:‘彼摄受者,应经无量俱胝劫中流转恶趣所有诸业,然于现法因疾疫等或饥馑等损恼身心而能消除,下至呵责或唯梦中亦能清净。虽于俱胝佛所种诸善根,谓行布施或行供养或受学处所起众善,然彼仅以上半日善即能映蔽。承事尊重(善知识师长),成就功德不可思议。’又云:‘诸佛无量功德神变,应观一切悉从此出,是故应如承事诸佛,依止亲近供事尊重。’《本生论》亦云:‘悉不应远诸善士,以调伏理修善行,由近彼故其德尘,虽不故染自然薰。’”(卷二)

可见关键是对法的基本认识问题,进入了具有千年传承的相似法体系,是很难出来的。用其他体系的法来劝导难以有效,他们听了可能摇头,矜持地一笑置之。

居士】对,同意法师所说,这就是一开始的分歧,也是最大的分歧。

看来这些由龙泉系统宣传而接触“佛教”的人一开始就接受了错误的观念,忙到最后却搞不清亲近善知识的本质是求法,求法的本质是求自他解脱,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成就“我”。

并且按您所言的情况,他们对自己可能会被外界杂书“毒害”的可能性很担心,同时又被奸诈的言论误导认为做牛做马永不分离才叫亲近善知识积累福报。在威逼利诱下为了保护自己,不敢守住本来求解脱的发心。真是可怜可叹!

我亦有一问:龙泉体系有没有规定确定师徒关系以后师父要做什么、徒弟要做什么?我看了这么久,只看到做师所喜和生生世世永相随。然而佛陀不是这样的。佛陀要涅槃前,弟子不舍,佛陀没有勉强住世,而是说“所作已办”。曾有僧团两方斗诤,不服劝说,甚至呵斥佛陀,佛陀只是避开而已。到了临终依旧证言跟着他的僧团弟子最少初果,并未动怒报复。

反过来再看,若生生世世永相随就能解决一切修行问题,那么佛陀堂弟为何入魔?玄裝大师的弟子为何腰斩?六祖大师的授戒师为什么不是五祖?不可否认,在公案里有些很幸运的弟子只需要受益于一个师父,但是也不可否认更多祖师因最初求法不得力,遍访名师为求一个入处。因此与师父不离不弃、做师父喜欢的事就能解决修行问题,这个命题根本就是伪命题,不应该成为入门者所学重点。相反,想尽办法树立正见才是重点。

不得不感慨,应试教育带来的“听话”恶习,被龙泉僧团教育者利用并发扬光大了。

贤佳】他们认为亲近善知识本身就是法,即“依师法”,是最基础也是最殊胜的法。《菩提道次第广论》在前面两卷隆重宣讲“道之根本亲近善知识轨理”,弟子要修弟子相,修“孝子心”、“金刚心”、“大地心”、“仆使心”、“船心”、“犬心”等,而善知识喜笑怒骂皆是摄受、加持。其卷一说:“《摄决定心藏》云:‘住性数取趣,应亲善知识。’又如铎巴所集《博朵瓦语录》中云:‘总摄一切教授首,是不舍离善知识。’能令学者相续之中,下至发起一德、损减一过,一切善乐之本源者,厥为善知识,故于最初依师轨理极为紧要。《菩萨藏经》作如是说:‘总之,获得菩萨一切诸行,如是获得圆满一切波罗密多、地忍等持、神通总持、辩才回向、愿及佛法,皆赖尊重(善知识)为本,从尊重出,尊重为生及为其处,以尊重生,以尊重长,依于尊重,尊重为因。’博朵瓦亦云:‘修解脱者,更无紧要过于尊重,即观现世可看他而作者,若无教者亦且无成,况是无间从恶趣来,欲往曾所未经之地,岂能无师?’”

龙泉寺体系荐读的《阿底峡尊者传》说:“时瑜伽者窃自念云:‘以少福故,唯事师长,未能修行。’尊者知其所念,诲曰:‘若以身、语、意三,承事师长,不须另求所修也。’后时格喜阿兰若者曰:‘种敦阿阇黎为译师,瑜伽阿阇黎为用人,唯我专修,然所证功德彼二人高上。’”

他们认为坚持亲近、承事善知识是最好的求解脱、成佛道的方法,所以发愿“生生世世依止善知识”,而且重视“根本上师”,生生世世专一依止。乃至为了“解脱生死”、“快速成佛”、“利益众生”,坚决弃离今生父母而出家亲近依止“善知识”。

所以您说的道理和感叹,他们可能仍然是摇摇头,一笑置之,因为您的话比不过“宗喀巴大师”、“阿底峡尊者”的权威。

居士】原始时期佛教在印度半岛一向非主流,佛陀也非权威。所以学佛者若仅因身份被笑被怼,应与有荣焉!若被捧为普世导师,跟随者如痴如醉,则反该检点己身言行是否于世间贪嗔相应。